鲸落式温柔

喜欢角落,喜欢安静,于是,在安静的角落里听着【化身孤岛的鲸】,更不知人间有几多事。

单曲循环之间,不停地在笔记本上写着——我是一只化身孤岛的鲸鱼。

我是一只52赫兹的鲸鱼。

据说《化身孤岛的鲸》的灵感来自于那头世界上最孤独的鲸鱼。

她叫Alice,1989年被发现,从1992年开始被追踪录音。在她的鲸歌里,无人聆听,无人回应,在她的鲸歌里——日升月落,大海辽阔,孤独从未离开过。

原因是她声音的频率有52赫兹,而正常鲸的频率只有15~25赫兹,她的频率一直是其他鲸鱼到不了的纬度。在这里,每一个细胞都镌刻着孤独,这一成不变的孤独仿佛她35摄氏度的体温,亦不随日月冷暖而更替。

她是自己这张地图上的孤岛,是蔚蓝大海中孤独的行吟诗人,用短短一生在浪花中唱着属于自己的鲸歌。

也许,发现她的人,也是在鲸歌里听见了自己的人,一如此刻的我,在《化身孤岛的鲸》里听见了我的故事。

追踪记录显示,几十年的时间里,Alice一直在孤独歌唱着,从加州中部的温暖到北太平洋的寒冷,一路迁徙一路寻找,一路寻找一路孤单。

鲸鱼是群集动物,而她不然,她是一只孑然一身横越大海的鲸鱼,毕生都在呼唤着自己的另一半,却始终没有回应。她是一支独一无二的号角,是孤独之神遗落在人间的符号,在大洋深处,向着亿万星辰发出过去不曾有过、将来也不会再有的呐喊。

但是没有人见过它。

沃特金斯死后,再没有人系统完整地追踪过她的声音。

她孤独的鲸歌,自始至终都只是她一个人的旋律,她的迁徙,她的寻找,她的生老病死,从来都是只是她自吟自唱的故事。

关于鲸鱼,还有这么一个词——鲸落。

百科上这样子解释“鲸落”——【当鲸鱼在海洋中死去,它的尸体会缓慢沉入海底。这个缓慢的过程有一个饱含诗意的名字——鲸落(Whale Fall)。这样一座鲸鱼的尸体可以供养一套以分解者为主的循环系统长达百年,这是它留给大海最后的温柔。】

我是一只化身孤岛的鲸鱼。

我是一只52赫兹的鲸鱼。

亦孤独,亦温柔,在我的鲸歌里,聆听也好,回应也罢,都不是我的目的。在我的鲸歌里,这孤独,这温柔,是我对自由的回应。

横越大海,路过千岛,众鱼群集之处,鳞片里倒映的山河不曾见我,我在更广阔的海域,我在孤独里,也在温柔中,也在自由之神合十的双手之间。

“垮掉的一代”里,十七岁时,我喜欢金斯伯格,现在喜欢加里·斯奈德,加里·斯奈德是一个特别有灵魂的人,他也是凯鲁亚克《达摩流浪者》的原型,他是大地上朝闻道夕死可矣的行者,是一生忠实于自己的诗人。

他在《禅定荒野》中有一个很美的句子,【鲸落海底,哺暗界众生十五年。】

我爱极了这种鲸落式的温柔。

巨鲸落,万物生。

从此,烟波浩渺下的暗界众生都是巨鲸在人世的温暖化身。

想起末世大清的城墙前,那个离京的诗人,一往情深的诗句【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这也是鲸落式温柔。

《夏目友人帐》里的夏目是这种温柔。

《有顶天家族》里的下鸭矢三郎是这种温柔。

《一拳超人》里的崎玉老师是这种温柔。

小白寄来三张明信片,一张郑板桥的【难得糊涂】,一张国家图书馆摄影,一张名为此时此地的澄心堂帖。小白一定是选了很久,在小白认真挑选明信片时是这种温柔。小白在澄心堂帖上写道【希望我可以从此自由洒脱、大大咧咧、活泼爱笑。愿你也走着你想走的路,从此人生都美好光明,温柔安暖覆你窗与床!】

这字里行间还是鲸落式温柔。

我所要奉持一生恪守一世,传递给所有认识之人的鲸落式温柔,有迦叶拈花菩萨低眉的慈悲与透彻,有巨鲸生于天地、死于天地、赠与自然的悲欣交集,有万家烟火外默默祝福、不妄想不打扰、赤白干净的孤独。

我是一只化身孤岛的鲸鱼。

我是一只52赫兹的鲸鱼。

虽孤独,不自知,亦把鲸歌放飞在云水间,自鸣得意,自安自快乐。

虽这逼仄的人世有种种恶意加身,依然满怀鲸落式温柔,哺我暗界众生数十年。


转自豆瓣花小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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