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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生于五十年代,今年已经七十岁了,一辈子有个好习惯—嗜书如命。
父亲出生那个年代,新中国刚成立不久,国家比较困难,更别提陕北这些偏远地区,吃饱穿暖都是困难,上学的事就更难提到桌面。但是说来也奇怪,爷爷奶奶家穷得吃了上顿没下顿,父亲兄弟五个竟然都上过学,而且脑瓜特灵,几个都高中毕业,所以在那个缺衣少食的年代,爷爷奶奶家也算是“知识分子”家庭。可是仅仅是个名头,他们一个都没有出人头地,过着普通人的日子。
记忆特别深刻,奶奶家有个红色的书柜,书柜的油漆随着岁月的侵蚀也被磨掉颜色,明晃晃的显现出木头的颜色。但是那个书柜里的书都有不同精彩的故事,书翻得多了,难免缺了页数,后来奶奶索性就用一把大铜锁子给锁住,但那尘封的故事却让我们久久难以忘怀,故事的情节都是父亲百看不厌,又一遍遍不厌其烦讲给我们的听,铭记在心的。
我生于八十年代,那时候家家户户大多没有电视,但是我们姊妹几个都特别期待天黑,天黑了,就能抓紧躺在炕上听父亲给我们讲书上的故事。
父亲睡前有个好习惯,就是喜欢看书。这个习惯坚持了一辈子。母亲豆大字不识,就在忽明忽暗的灯光下缝缝补补,有时会眼黑父亲,嘴里嘟囔几句:“熬油点灯,那是费钱了,做什么了,看了一辈子书,也没见你看哈个稠稀。”母亲一唠叨父亲就特别厌烦母亲说的话,生气地砰—把书上合上,砰—又把灯故意关了,随着母亲:“哎呦—”声,突然黑布隆冬针扎了母亲手,听着母亲的一句责骂声,父亲才算解气。父亲知道母亲肯定会伸手过来打他,就早早把被子蒙得严严实实,等待母亲发落。黑布隆冬,能干啥呢?我们几个小孩子这会可睡不着,早盼着把灯关了,嚷嚷着父亲快给我们讲故事。父亲假装不讲,我们就软磨硬泡。他的大脑就像一个故事机,每天的故事都不重样《杨家将》、《毛野人》、《西游记》、《水浒传》……都从父亲精彩的讲解中阐述出来,在我们的脑海不绝于耳。父亲有时讲到高潮在漆黑的夜里比划几个动作,我们也在有趣的讲解中,时而浮想在杨家将人物英勇上阵中,时而又恐惧毛野人会不会从门缝里溜进来,时而又羡慕……有了父亲故事的陪伴,我们的黑夜再也没有那么孤寂难熬了,但是父亲每天只会给我们讲一小部分,每当讲到高潮,他总是会说:“想听更精彩部分,请听下次分解。”我们几个小孩子好奇故事的后面是什么,嚷嚷着父亲再讲一点。父亲总会说,想听就抓紧睡,谁不睡下次不讲。我们担心父亲不讲,就抓紧把眼睛闭得紧紧的,浮想精彩的故事片段,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在我们大陕北,有个民俗—说书。就是几个手里拿着三玄,安排坐在队上靠墙的凳子上,三四个人绘声绘色的配合讲书上的内容。说书一般分为三场:上午场、下午场、夜场。那个年代,没什么休闲娱乐,听书就是最大的乐趣,听说村里要来“说书”,别提有多高兴了,说书的大多是村里队上请来的,说书的目的一方面是为了祈雨,一说完书就下雨,老百姓就认为说书是神神显灵了。另一方面也是为了丰富人们精神生活,趁着说书的工夫,谈情说爱,休闲娱乐。三是人们祈求家人平平安安吧。
父亲就是说书堆里的铁粉,每次村里,哪怕是十里八乡,听说说书,父亲就开心的不得了,但是那会农活忙,哪顾得上几天几夜守在那听书。为了添补家用,我们家就年年种西瓜香瓜,待到说书的来,我们就早早占好了最佳位置,说实话那几天别提有多红火热闹了。
只听见三玄一响,说书人声情并茂一阵阵的说唱,把整个在场的人心里整得七上八下,一会跟着说书人哭,一会跟着说书人笑,一会愤恨,一会……每次听书我们这些小孩子就喜欢在人群里瞎跑,也没听出个大概,但是父亲却听得认真,听完说书,总要给我们讲好几遍。
父亲一辈子嗜书如命,每天一有时间,就拿起书看,也算是正能量家长,但是我们姊妹几个,除二哥外,在学习方面都不咋成器,尤其是我,学业方面调皮捣蛋,骄作傲气,现在接近不惑之年,有了自己的孩子才渐渐明白:“书到用时方恨少,是非经过不知难。”现如今,父亲已经年迈,步伐渐渐蹒跚,两眼已经昏花,看书要把书放到很远的位置才能看见,晚上看书也要放到灯光下才能看清里面的字。每当看到父亲对书的热爱,嗜书如命,如精神食粮充实自己,而我如此年轻,却不求上进,自甘堕落,就特别悔恨。我才拿起书本和孩儿们共同学习,共同进步,只求孩子不要像我碌碌无为。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我不懈努力,承蒙文字不弃,终于发表两三篇文章。我欣喜的给父母表彰我的成就,虽然写作的初衷也只是为给父亲发表一文,由于辞槽羞涩还是没有发表。但是写着写着,渐渐地就爱上写作,写下的文字愿意和父母分享,每次回家我就坐在炕栏边给他们念我写的文章,有时故意发重音叫我妈的小名,讲到精彩部分有时故意问他们我讲的好不好?他们说“好”,我就说:“此处有掌声”。母亲就会放下手里的活给我鼓掌,父亲也会放下手上的书鼓掌,逗得大家哈哈大笑。我发现:在父母心中,子女们不一定满足父母的物质就是幸福,也许他们真正需要的是陪伴,如今不惑之年的我才真正明白。
父母是孩子最好的老师,非常感谢父亲用一生的好习惯教导我们:任何时候都不要放弃读书。同时也祝老父亲在书香里健康长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