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06/23 星期四
湖畔书苑·王家淦
现实主义传透心灵的力量
——读《黄泥巴小街》
拜读了本土作家李光飞刚出版的以梁平为地域背景的长篇小说《黄泥巴小街》,这部“过去乡村生活的百科全书”“一幅渝东北农村的风俗画”“反映当代中国底层的农民和知识分子的命运遭际”的作品,让人深切地感受到现实主义穿透心灵的力量,其充满泥土气息的质朴之笔,捕捉、传递了真实而动人的情感。
爱情是文学作品永恒的话题,也是文学作品创作的不竭源泉和内在动力。从《诗经》和古希腊神话以降,古今中外的文学作品无数次演绎爱情的无数种外在表现形式,给读者带来了一次又一次的震撼。小说以一首多次出现的《我侬词》,勾勒出主人公许一松与其同学江小雪之间的爱情凄美而多折,让人扼腕。但作者的笔触并没拘泥于此,因为爱情不是人类唯一的情感,也不是人类唯一重要的情感,其他如父子之情、母子之情、姊妹之情、兄弟之情、朋友之情、师徒之情,一旦真挚,往往比“惊世爱情”更有震撼力、生命力和更为宏大的现实意义。
作者十分关注人间烟火气息中的人物关系,善于在人与人的精神交流中观察、琢磨、审视人类丰富的情感,并通过朴素、形象的语言真实地还原、艺术地呈现,就像沾满太阳光辉的羽毛,轻轻触动柔软的内心——没有悲欢离合、没有死去活来,也一样的刻骨铭心:一梅、一竹姐妹抑制内心的极度渴望,相互谦让唯一的高考名额,两难抉择顿时摆到母亲徐晚霞面前。此时的徐晚霞知道,她将给两姐妹带来萧伯纳所说的两大悲剧:“一是没有得到你心爱的东西,一是得到了你心爱的东西。”徐晚霞没有崩溃,但是,痛苦一瞬间已经生长在她的每一寸骨头上。虽然作者处理人与人关系时,仍然有程式化、模式化的痕迹,但感情是真挚的、接地气的,令人信服而不抵触。
人性的善恶在每个时代都有表现,岁月静好不能杜绝人性之恶,山河有恙未必没有人性之善。苏联著名作家弗•阿•索洛乌欣以为,“艺术的对象不应当是正电荷和负电荷、中子和质子,而应当是人心灵中的正极和负极,它体现为人们自古以来熟悉的两个字——善和恶。”小说以此为基点,立体而丰满地传递着真善美的正确价值观。其笔下的徐晚霞由城返乡,从知识分子变成农村普通劳动群众,虽然人与人之间很难互相了解,但她还是用言传身教这种最好的教化方式,化解了与邻里的隔膜,在困境中守望相助,她骨子里流淌的传统女性和知识分子坚韧不屈、知书达理的血液,在黑暗中燃烧起不灭的星星之火——人性光辉在徐晚霞身上得到最大程度的释放。
反映时代巨变的史诗性作品往往难免传奇性的俗套。幸好,《黄泥巴小街》是反传奇的。人物都是平凡的,没有传奇的人生,没有伟大的成就;故事也是普通的,没有惊天动地,即使有一些波澜,也是时代巨变振动出的真实浪花,而非核爆引起的不典型海啸。阿尔贝•加缪就是这样的创作观:“为了让这座雕像所有的细节都呈现出来,就该去掉所有华丽的外表。”作者专注于历史真实的细节,塑造出一种纪实性风格,如同一幅幅精致的影像,悠扬地展示着最真实的普通百姓的精神物质世界,冷静不喧哗,细腻不粗犷,自然不做作,深刻不肤浅,给人一种高级的文化享受。真正的杰作,其妙处恰恰在这里。
显然,作者是熟悉农村生活、基层实践的。作品中,人物的思维方式是农村群众的思维方式,而不是象牙塔里的“作家”杜撰来的基层群众的思维方式;人物的语言是生动的、有灵气的,是真正老百姓口中的语言,而不是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艺术家”“信手拈来”的老百姓的语言;人物的动作是真正劳动人民的动作,是真实生产、生活的动作,而不是才子佳人向往的“乌托邦”中的“享受劳动”的群众的动作。真实,是击碎虚假、伪善的利剑。
没有深入生活、深入实际、深入实践的作家,“执著于伦理道德”“迷恋于历史寓言”“沉沦于虚无缥缈”,往往是“魔幻主义”“浪漫主义”“虚无主义”,或者其他什么主义,决不是现实主义。当代,现实主义是缺乏的,而《黄泥巴小街》恰恰是现实主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