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一早去买菜,拎回一斤土桥钵钵鸡,忽发奇想去野餐。这是个好主意!全家一致赞同!和面烙饼,凉拌青笋,蒸热玉米……不到半个小时就出发啦,有些说走就走的小兴奋。10公里路程,坐着滴滴穿过闹市,沿着盘山路七拐八绕到了灵岩山脚。喜欢都江堰这座幸福小城,到处是景,去哪里都不远,且美食香茗触目皆是。
灵岩山在都江堰市区西北,层岭叠翠,溪水潺潺,夹道楠木秀挺,松柏森森。幽静更胜于青城山,却没有“青城天下幽”的闻名遐迩,也不如近邻玉垒山,因杜甫一句“一江春色来天地,玉垒浮云变古今”颇有名气。灵岩山大隐于市,名不见经传,这也好生态环境不受游人影响。
第一次拜访灵岩山,是一家人刚来都江堰,知名景点逛完后,某个无聊的周末想起路标上“灵岩山”这个地名有些诱人,徒步进山,森林清新芬芳的气息瞬间洗去疲惫,一路是遮天蔽日的马尾松肃穆端庄,不由地谈笑轻柔缓慢下来。那是2009年,刚经历地震浩劫,山上到处殿宇倾颓,滚石瘆人,没呆多久匆匆下山,满眼的深绿,浓郁的忧伤深深住进心底,连同那个有些童话色彩的名字--灵岩山!
第二次拜访灵岩山,是读了作家王国平的文章《满山红叶读书声》之后。惊讶一座山在抗战时期,曾经聚集了许多文人学者:南怀瑾、钱穆、朱自清……王国平先生灵动的文笔记述了这些人物鲜活的故事,名人大家得灵岩山庇佑而平安,灵岩山因人物生活期间而温暖亲切。
同去的有弟子雪梁,那时他刚从九寨转学到都江堰,知识点的缺口太大,满分150分的数学卷只能考10分,学业压力对一个十四岁的孩子来说,真是生命不能承受之重。每周补习数学之后再做心理疏导。听说我要爬山欣然跟随。灵岩山上,我把读来的名人故事演绎给雪梁听,师生在石牌坊,山间空地猜测哪里是南怀瑾练剑的地方,哪块石头上朱自清独坐惆怅,酝酿文章。登临山顶,都江堰水利工程一览无余。讲起李冰父子开山治水的千辛万苦;讲起水利工程使得成都平原沃野千里,旱涝保收的千古功绩。雪梁眼神中有了新芽吐绿的生机。我鼓励雪梁:“孩子,你大声喊吧,告诉春天的灵岩山,雪梁!会战胜困难!雪梁!了不起!”雪梁嘴唇抽动着,在我大声喊一嗓子的带动下,他大声喊:“雪梁,战胜困难!雪梁!了不起!”接着一声长啸,回荡山间,惊得一只花尾雀急匆匆越过树梢逃往林深处……
之后,雪梁的成绩30、60、90……一路提高,灵岩山上,一个少年智慧洞开了吗?这是我为师二十多年,最感奇妙的陪伴。
今天第三次拜访灵岩山,都江堰已经是一家人深爱的城市,儿子能说一口流利的四川话。一方水土一方人,巴山蜀水的滋养,也给儿子生命中多了几分灵气吧?观音殿、千手银杏、黑风洞、好人石……一路上儿子随口吟诵几句自创的小诗,别有意趣。忽一只蝉空中坠落,掉在儿子的脖子上,又滑落在地。“这几个意思?”儿子吓了一跳还不忘幽默。“一鸣惊人呀!蝉告诉你,要一鸣惊人。”说笑着,已是正午。一家人觅得一处清幽的所在,五个树桩小凳,一张树桩圆桌,旁边桂树娉婷,头顶银杏撑伞,耳边蝉鸣清越,最妙的是,吃饭的当儿,有鸟儿殷勤提醒:吃好喝好,吃好喝好……可爱的鸟儿羞怯地藏在树叶间,看不到它的真容,真想知道它的芳名。
野餐之后,顺着“紫气东来”两道门林间漫步,眼前淡淡的绿雾飘浮,难得一家人团聚享清闲的福。灵岩山是无言明师,移步一景一感悟,不需静坐,一心空明。
天下起雨,一家人避雨观音庙,各读各的书。雨稍小,沿着细滑锃亮的石阶下山,路转弯处“灵岩书院”就在眼前!原来中午吃饭就在灵岩书院墙外,寻寻觅觅却是近在咫尺!书院是新建的,是不是在旧址上?不得而知,满心欢喜拾级而上,果然是读书讲学的好地方,多想有一天扣门进去,书香、茶香、还有妙语解颐。
冒雨下山,穿行林间,先生在前面开道,儿子在后面压阵,有两个男子汉保护,很有些成就感。“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潇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儿子吟诵着苏东坡的词,一会儿又改为粤语说唱。这个理科的小子分明是文人的气质。
想记录今日游记时,题目用“拜”,只有这个字才可以表达灵岩山在我心中的分量。 “未进山门先一笑,满山红叶读书声”。灵岩山上蕴积深厚的人文历史,我知之甚少,渴望读到国庆平先生潜心十二年创作的《灵岩山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