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事情不用细思,洞悉真相,体验到世态炎凉,费心劳神,反而容易伤身。
用情也不必太投入,过于执着、炽烈,未必能得到同样的回应,反而难以持久。
做人也不必太露锋芒,过度展示能力和攻击性,容易触发别人的防备心,被群起而攻之,反而容易受挫。
所以我很喜欢《书剑恩仇录》这句话:慧极必伤,情深不寿,强极则辱,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在这个复杂世界里,其实能温暖的保护好珍视的人,温和的照顾好身边的人,往往就已经要拼尽全力了。为此,你可以圆滑世故,但不能丢了风骨侠情。为此,你可以功利进取,但不能丢了宽容仁爱之心。外表可以光鲜、世俗,但内心要修成宠辱不惊、圆融高贵。
想起金庸武侠的人物,令狐冲自由不羁却不适合入世生存,陈家洛心怀大义却为情所困。相对来说,我更喜欢杨过,经过人生历练,武功大成后,以出世之姿入世,十六年世间惩恶扬善,又击毙蒙古大汗,保大宋百姓十三年平安,最后,终南山下,活死人墓,神雕侠侣,绝迹江湖。不过,我总觉得,小龙女过于出世脱俗,有点无聊,任盈盈既有行事果决、杀伐决断的一面,又有淡泊超脱、温柔如水的一面,真是魅力四射。
我曾经常常踩在入世、出世的门槛上左右徘徊。
何为入世?我们生于一片混沌之中,在一声声应答里,一个关于“我”的幻象出现了,一个实然的世界凝固了,投下巨大阴影,我们成长,开始懂事,脑子装下一个又一个概念,生命的旷野上布满了观念的铁轨,铁轨上跑着知识的列车,带我们通往既定的目标。我在年少时学习各种入世知识,然后疾驰前进,布局、入局、破局,乐此不疲。时间长了,也渐渐看透这场无限游戏的本质——群体竞争机制激发个体逐利本性,相得益彰,即使隐藏等级、输赢,也终必分强弱、贫富,如老子所言,人之道,损不足以奉有余,所以想打好这游戏,不免要沾染三分杀气。但回过神来才发现,当我想重新回到生命的旷野,铁轨和列车已成阻力,让我寸步难行。
世人大抵都不敢轻易离开这铁轨和列车,因为它让人们通过集体装疯卖傻的方式获得和谐的秩序,让每个人都可以假装清醒睿智,并遮蔽自己与生俱来的愚昧、无知、虚伪、贪婪、肉欲。我也只能常常趴在车窗张望,羡慕在旷野中的裸奔之人。
后来才明白,所谓“出世”不在轨道之外,执着轨道之外本身也一种偏执,因为轨道和列车本身就在旷野之中。以出世之姿踏入红尘,观世间百态,却念念无住,才是修行。
一套衣服演一个角色,是游戏。但也知,逢场作戏、刻意修饰是做作,所以自然本色才是真。
默默的陪伴,真切的关怀,是真情。但也知,缘起缘灭,所以随缘、惜缘、不攀缘。
深谋远虑,杀伐决断,是追求。但也知,是非成败转头空。所以有追无求,青山依旧在,只付笑谈中。
若见路非路,即见因果。
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
单虓晗写于2023年1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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