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参加自修考试去拿大专文凭,对我来讲是一件大事~作为一个老师,一直没有文凭怎么好意思呢?所以每次考试我还是比较认真对待的。共要考11科,记得到1989年上年我就完成了9科,最后剩下两科,政治经济学,现代文学。哎,这“政治经济学”教材看上去很简单,考试题目完全对不上号,已经两次考试不及格,第一次考58分,第二次只有56分。“现代文学”考试之前没有找到标准教材,第一次考试也没及格。这两科,1989年下半年没有考试安排,空档了,白等半年;1990年上年才有“政治经济学”考试,还好,这次考了62分。记得在参考书上看到一道好怪的题目,老实说那答案我没懂,感觉这题好危险,会考,于是死记硬背下来;果然,这题出现了,10分。否则又没及格。“现代文学”等了一年,到1990年下年再考,这回有标准教材,考了76分。先前就这两科误了事,其他9科都是一次通过。这年12月份我终于拿到了大学专科文凭,一直没有文凭的愧疚从此消除了。
记得办毕业证时从档案袋里抖出了3年多来的11科考卷,此刻每次考试的情景仿佛历历在目,真的好辛苦啊。绝大多数参加自修考试的都中途放弃了,某一科不及格,下一次重考说不定要等上一两年,有人考10年还没拿到毕业证。如果我更幸运一点,只花两年时间就拿到了文凭。重看那些卷子,发现我好多个论说大题目都得了满分。可是关于鲁迅先生作品分析的题目都做得一蹋糊涂。总记得有一题里问《狂人日记》里“古久先生”名字的含义是什么?我哪知道,只有乱猜。这大题里的7,8个小题全错。
我在县招办办毕业证时,在场的一个熟人~我们镇二中的主任刘某某羡慕我呢。回到八里铺学校又有两个民办老师看到我这红彤彤的毕业证,佩服得不得了,我还请了客。把这毕业证拿回家,我家老二看到了,他说:“现在即使在小学也不丑。”这话说的我心里舒服。
我让老婆看了下我这文凭,她脸上毫无表情,一言不发,接在手里瞄一眼还给我。女人的直感非常灵,她那意思就是这东西没有用,我的一切她都是藐视的。
第二年(1991年)暑假集训,第一天就在镇中那路边教室的屋山头张贴着一幅巨大的公示栏,写着全镇全体国办教师几百号人的学历情况。只有开始两个人是大专学历,那是众所周知的,有个老家伙是早年省某大学体育专业的,有一个是地区师专数学系的。其他全部是“中专中专中专”,要么“高中,初中”。我发现我名字后面也是“中专”,我此刻既兴奋,又生气,,,我和刚刚贴完公示栏的镇中校长说:“哎,我是大专!请你帮我改一下!”他不同意,显然不相信,看都不看我一眼,走了。这下我真的生气了,去教室里找来一支小毛笔,当即就把“中专”的“中”字改成“大”字。改得很难看,望去挺搞笑,那个“大”字显得好丑陋。整个公示栏先前整整齐齐,漂漂亮亮,都是“中专中专中专”,就我名字后面冒出个很不规范的“大”专来,我自己都感觉好笑。但我的确是有“xx大学”文凭的。第二天一个初中生看着我的脸说:“昨天有个人好不要脸,他把自己的中专改成大专!”这小流氓我懒得教训他。
这第二天我把自己头年底获得那文凭装在口袋里,特地去镇文教组找到一把手赵玉立,说:“这是我的文凭,你看下。”他接过来,一脸高兴,呼叫着:“周兴邦!周兴邦!你过来,有烟抽!”周兴邦这时已经是片长,是赵的手下红人,但此刻他们也不能不暗自承认我还厉害吧。到1991年,初中及以下的教师队伍中,有大专文凭的非常稀罕。我真的有一点点自豪。主要是我先前在文凭问题上比人低一等,现在呢翻过来了,高一档。在我,这就够了,我从来没想过要以这文凭换得什么实际好处,想也未想。所以我没要求赵玉立他们再在公示栏里帮我改正过来,我已经改了。你们知道我没乱来就行。
我改公示栏之后的第二天,也许是第三天,我从家里去集训会场~镇中附近的路上,得志在后面喊住我,他立马问:“你搞了个大专文凭呀?”我说“是的,但给我也没大用,你在中学也该弄一个。”他接着说:“大专文凭真的没用!人家大学里叫我去拿我都懒得去!”我不懂他什么意思,当时以为真有这回事。
很久以后才知道,这回文凭特别重要!原来这次晋升“中教高级”的重要条件之一,就是必须具有大专文凭,公示就是为了透明丶过硬;第二条是“中学教材教法合格证”~这证我也有,而且我那次考分全镇第一,没去查实,估计全县也是语文科前三名。
有次我那当村小校长的堂弟开会回来和我说:“赵玉立在会上说,丑哦丑哦,清河这么大个乡镇,这回评中高要两证,我们镇剃光头,一个也没有!”堂弟接过话头说:“何明善是吧?”赵立即不做声,其实他亲眼目睹过了我那文凭,他故意胡说。
有两个老大专,他们可能早就是“中高”了。这回全镇唯独我符合晋升“中高”条件,但我得到堂弟的这个信息,没想到应该立即去找赵玉立,以为自己在小学,晋中高,怕是免谈。其实那时都是“混岗”,1985年中学教材教法考试按理就是确定岗位的,及格的应该留在中学,不及格的下去。但那次不及格的太多,又只有让人继续混岗。而我更是特殊,该在中学,混在小学。所以我人在小学,晋升中高并不应该受到妨碍。
那时晋级好几年来一次,什么时候该晋级了下面的人都搞不清楚。后来才慢慢知道,1991,1992,连续两年,我遇到了绝好的机会,但人家全都对我百般隐瞒,我所在的学校校长从来没说过这事,故意的嘛。
不过,自己也有责任。我那时文凭一拿到手之后,很快就开始写一本传记,这部《我的回忆》的大部分原文就是那时写的。
如果那时知道,后来“中高”的工资要高出一般人一千多块,我无论如何要去争取一下。但我承认,论教课能力,实打实讲我不大符合中高,即使那时晋升了也仅是我的幸运而已,值不得自豪。
从1993年之后,晋升中高再不论“两证”了,由教育组领导打分,推荐,很自然的,他们首先把自己推荐上了~赵玉立就是1993年晋了中高,如果他不是短命鬼,还没到退休就死了,否则好享福呢,高工资,拿着挺爽。这之后,很多人通过不同渠道弄到大专文凭,有的还是本科呢,多半是花钱买的,见鬼了。
回想起来,这个得志,坏透了,说什么人家叫他去拿大专文凭,他还懒得去!纯哄鬼!如果当年他和我一样有张文凭,他准准的晋了中高。大专文凭其实当时得志他做梦都想的,他只是为了蒙蔽我却颠倒黑白。
哎,这写作,真的误了我的事!当年我是一心一意天真地想着尽快写一本书,离开教育,不想教这书,就把其他的事都抛到脑后了。事实上,我在晋级这件重要的事情上,自那之后年年受到赵玉立他们的阻碍;我1985年就是“小教一级”,直到17年后才进个“小教高级”,我最后被他弄到仿佛应该是全体教师中最不该晋级的人,工资受到很大影响。
赵玉立才活57岁就死了,可能是个报应,这人太坏了。
不过,如今我退休工资也有6千多,知足了,再多2千元,我说不定有羞愧感,负罪感,我的确没有与之相匹配的贡献~那些恶霸也从不允许给我作贡献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