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尔想起夜空,仿佛想起久违了的老朋友。以前对面的小楼房还未建成,儿时的我就常在仲夏夜与母亲坐着,倚着看夜空。想着算来也该有十来个年头了。除了那楼房占地的原因,多半也是因为生活和学业的繁忙令人少了那份闲情。今夜忽然心血来潮,想回味往昔,于是不顾秋风凉瑟,搬椅而卧,仰望起星空来。
今夜的月色却是很好,照得到处发亮,犹如银亮的纱笼着,让人觉得仿佛活在童话中一般。就在家门口那条狭长的巷子里,我躺在躺椅上。现在这个时候,巷子已无人问津了。除了小虫儿的嘁嚓声和椅子的咿呀声之外别无它响。这种气氛已然是不可多得的。这让我想起儿时最怕一人独处的窘相,现在看来,从害怕寂寞到享受寂寞,这可是一步大的飞跃啊。
此时月亮还未出现在我视线中。两旁的楼房将夜空割成一条长长的沟。满眼的蓝色,蓝得那样深沉。也不全是深沉,还有璀璨。宝石般的星星即使坠在这深沉的沟里也丝毫挡不住它闪烁的魅力。那是孩子调皮而稚气的眼,眨得人心花怒放。我在其中看到自己的眼睛,是儿时无邪的童真,亮得炫目;我也看见其他孩子的眼睛,是稚嫩和单纯,辉得刺眼。人的记忆总是奇特的,一些不曾惦着的儿时的细枝末节都会触景生情,严丝合缝地对上。“青石板,石板青,青石板上钉铜钉,一颗一颗数不清......”我看到一个孩子托着脑袋倚在母亲膝上数星星。那个孩子是我?是的,那个曾经对牛郎织女确信无疑的孩子。
夜深了。月亮翻过一旁的楼房钻进头上这条热闹的沟里。近十五的月亮挺着大肚皮颤巍巍地挂着,金灿灿如铜盘一般。那是一种柔和的美,没有太阳的炙热却倾泻着无与伦比的温存;那是一种原始的美,毫不妖艳甜腻却质朴清雅。我尽情的享受着月光的抚照,回味儿时母亲呢喃地哼唱拍我入睡时的温馨。我忽然觉得那是面亮堂堂的镜片儿,贴在缀满珠儿的深蓝色丝绸上,镜子里照出我的过去,我的现在,还有我的未来。
“从前有个叫羿的人,因为射掉了九个太阳而得到王母娘娘赐的仙丹。他美貌的妻子嫦娥偷吃了仙丹飘上了月亮,从此一人孤苦地长居广寒宫中,只有一只小兔子陪伴着她。一个叫吴刚的人在月亮的另一端日夜不停地砍着桂花树......”童年的神话,我从来不去怀疑它,那会破碎整整一个童年。而我早已从那个时代走了出来,于是它就不再立体。我将它叠好,压在记忆的箱底,任它去尘封去化灰。
我只觉得眼皮很重,星星、天空和月亮渐渐在眼中变大模糊......明晚的夜空又将是另一番模样……
2001年10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