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买回的多头小玫瑰有几束已经绽放,看到这束玫瑰,往事一幕幕地浮上眼前,我想起了师傅和师姐们,想起了那段在工厂五颜六色的仿真花里,我度过的最美好的青春年华。
那是一家工艺品厂,最主要的产品便是丝花工艺,产品全部是出口到欧美国家,很少在国内看到。
那年我比较幸运地进入到样板房,之后又被调入花艺设计部,跟着一位设计师学习样板设计,平时的工作就是帮助师傅准备他需要的各种材料。
每次做春季板的时候,老板会空运回各种花,工厂有多位设计师,每位都有自己最拿手的本事,比如有的做兰花内行,有的做菊花最有经验,他们都能做到以假乱真。
常说有人文章写得好叫“笔下生花”,而那些师傅们是名副其实的“妙手生花”。
师傅是工厂老板特请的花艺设计师,他擅长做牡丹和百合等,其中以玫瑰做得最能栩栩如生。
仿真花从无到有的第一枝首板,制作过程并不简单, 得花费不少心思准备。
仿真花的'“花瓣”原料是丝绸,在做花之前一段时间,得用粟米粉调浆,把整张丝绸浸在浆中,轻轻提起,让它挂上一层浆后,晾干备用。
之后,把浸过浆的布料,剪成花瓣的形状。很多时候,是拆下几朵真花的花瓣,印在丝绸上,一比一地剪下来。
再就是染色。师傅一般是自己根据眼前的鲜花,调配好颜色,用镊子把“花瓣”一片片地染上颜色,就像同一枝枝头的花,“花瓣”的颜色也根据花的大小而各有不同。
盛开的大花的花瓣颜色一般比花苞颜色要浅,花苞中间花瓣又比外面要浅,有的花瓣中间得用笔扫上几笔,才有真花的丝印般的效果……
每次做第一枝首板的时候,我们在帮师傅备好材料后,都会围在师傅身边,看着一朵朵花从他手中诞生。
用铜制的形状各异的工具在手中把它们轻轻地揉、捏,那些布料剪成的“花瓣”像面粉在巧妇的手中一样,神奇地变成各种他想要的形状。
工具都在是酒精灯上加热后,再烫向手中的“花瓣”的,温度要掌握好,太热了会把“花瓣”烧焦,太冷了“花瓣”感受不到温度没有反应,成不了形。
经过师傅手的“花瓣”各式各样,有椭圆形的,心形的,有的底部凹下去,边上又翘起来……
最后,师傅用镊子小心翼翼夹起花瓣,一片片往花蕊上一层层粘贴,左看右看,把每片花瓣用不同的角度组合在一起,以最自然的方式组成的花,其实每片花瓣都是经过精思巧排的。
师傅做好首板的几朵花,便会安在我们已经准备好的枝杆上,花枝是用铁线套胶管做成的,胶管也是按照真花的枝头喷色加工的,上面有能以假乱真的叶子和点了红漆的刺。
这样,一枝维妙维肖的玫瑰单枝才算完工,把它与真花插在同个花瓶里,是完全瞧不出有什么两样的。
这枝花的颜色和形态等各方面经师傅检验没有瑕疵后,(有的要给老板确认)我们会照着它再做一枝一模一样的存档。
而首板会给它编上号码,运去公司在香港的板房,给客人挑选,如果客户满意,接着会下板单,再下货单,那些花儿便会飞向世界各地,装点人们的生活。
而每年的样板季,师傅都会带着我们做各个品种的玫瑰,形态各异,有单枝,有多头枝,也有玫瑰盆栽,玫瑰藤等等。
我们每天都是被各色玫瑰包围着的。师傅除了在样板上对我们要求十分严厉外,平时就像我们的父亲一样,对我们极好。他来自沈阳,有着北方人特有的爽朗和大方。
他当时总是和我们说,要好好学他的手艺,不要觉得只是打工而已,那时的我们都不过二十来岁,根本不懂他的语重心长。
师傅毫无保留地教我们手艺,而我们站在他身后看他做首板时,经常看着看着就打起了瞌睡,现在想来,那时年轻真是太不懂事了,也不知道抓住机会,多学本领。
师傅不光教我们手艺,还教我们为人处世的道理,比如给别人递剪刀时,要手握刀尖的部分,把柄的那头朝向人家等等。
饭堂伙食不好,他经常下班后带我们下馆子,点的都是我们喜欢吃的菜;在他的要求下,我们的工资也比其他人涨得快……
时间已过去很多年,在师傅身边的日子里,很多小细节依然历历在目,后来很多年的萍水相逢里,我再也没有遇见过像他这样真心诚意对别人好的上司。
从工厂辞职后,我离开中山,后来辗转间和师傅失去了联系,偶尔想起他,也以为年近六十的他已回老家陪伴师母,享受天伦之乐。
前几天师傅突然打电话给我,才知道他还在一家工厂从事老本行,做着他喜欢的花艺设计工作,继续发着光发着热。
他又带了不少徒弟,教他们手艺,教他们欣赏美,创造美,我相信师傅会带着他们走向更加美好的生活。
我赶紧把师傅的微信告诉了还在丝花行业的师姐,让她和师傅多聊聊。只有师姐一直在坚持做着设计,师傅应该很欣慰。
事隔多年,我们另外的几个师姐师妹虽然没有再从事花艺设计,但是我们一直有联系,当年那段情谊一直保留在我们心中,在时间的长河里愈久弥香,如同那些诞生在师傅和我们手中的玫瑰一样,永不凋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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