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章 花开

楚恒舟又见到了沈殊流，突然间，他似乎觉得一切都没那么可怕了。

按理说，他楚恒舟一生拼搏，早应该把生死置之度外才对，但说来奇怪，有时候一个人夜里的时候，他还是会害怕。

他说不出自己到底在怕什么。是怕自己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烟雨楼会付之一炬，还是担心自己会在接下来与任长青的大战中一败涂地，又或者都不是。

好在他此刻见到了沈殊。沈殊流的到来不仅对楚恒舟，甚至对整个烟雨楼都起到了鼓舞的作用。烟雨楼的许多人对沈殊流其实并不陌生。

因为一个人，会给很多人带来希望，这并不奇怪。

秋已尽，冬已来。

楚恒舟不喜欢冬天，每到冬天他身上的一些伤口就会隐隐作痛。他能忍受许多常人难以忍受的疼痛，但是对于这种如同蚂蚁啮咬一般的疼痛却无可奈何。有时他恨不得在夜里起来把那些隐隐作痛的地方全部切除掉。

但有什么办法呢？许多时候就是这样，再厉害的人，也得忍受一些折磨，或大或小的折磨。

初冬，天气已经有些寒冷，但楚恒舟的心却是热的，因为他最重要的兄弟已经陪在他身边。而且，他请的其他后援也都按计划正在赶来的路上。

整个烟雨楼也是热的，热闹非凡，根本不像是接下来会有大战的样子。

任长青呢？

任长青当然在长青山庄，他已经很多年没有离开过。

除非是迫不得已的时候，否则他是不会离开长青山庄的。然而在他的统率之下，还没有发生过任何让他迫不得已的事情，他自然也就没必要离开长青山庄。

但同样的，任长青也会有烦恼。他年纪大了，年纪大的人当中很少会有人喜欢冬天的，任长青自然也不例外，他比楚恒舟还讨厌冬天。

任长青患有严重的风湿，一到冬天，他全身的关节都会疼，有时到夜里，根本就没办法忍受，但他同样不得不忍受。

也许这就是做人最公平的地方。那些高高在上的人，虽然看起来要风得风但私下也有自己的难处，而且这些难处还不能让别人知道，只能自己忍受。

要不你想象一下，如任长青，楚恒舟这样的人，在对着属下布置任务的时候，突然关节痛了，或者是旧伤痒了，难道他们会和平常人一样把手伸进衣服里去抓吗？

当然不会。他们得咬紧牙关忍着，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等到所有人散去后，他们才能躲进房间里脱了衣服，使劲地抓或者疼得嗷嗷叫。

有一次任长青在夜里风湿病犯了被属下撞见，后来就有传言说，任长青光着身子在床上翻来覆去，活像是一只脱了皮的大癞蛤蟆。

任长青在卧室里烧了一炉火，他坐在火炉边认真地想着每一个细节。细节决定成败，他始终相信这个道理。许多失败往往都始于不经意的疏忽中，他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在自己身上发生。

有人不喜欢冬天，就有人喜欢冬天。

张平安就喜欢冬天。他已经等了很久，他似乎只为了一个目的而活着，就是复仇。

尽管很多人都讨厌张大老板，但不管有多少人在背后骂张大老板，张平安总会想起要不是张大老板他可能很小的时候就被冷死在冬天了。

他应该是最讨厌冬天才是，但他却喜欢冬天。他喜欢看冬天里的雪花，只有触碰到冰冷的雪花时，他才感觉到自己是真真切切地在活着。

大人物有大人物的天地，小人物有小人物的悲欢。自从张大老板被杀后，张平安似乎就成了小人物。有时他觉得自己连小人物都算不上了，像是一只躲在阴暗潮湿的地底下的耗子。他也会怀念早以前的日子，一想到这些，他就会恨。他尤其恨穆南风。如果穆南风没有杀了张大老板，那么他就依然会是张大老板的干儿子，他就依然会拥有一切。

接着他会恨舒开玉。如果不是舒开玉三番五次和自己作对，他早已经大仇得报。想到这些，张平安就恨不得把所有人都碎尸万段。

好在他还有许多银两，还可以办许多事。好在他还年轻，他还可以等。

他知道，总会等来那么一个机会，自己全力一击，一击必杀。

这世上能耐得住寂寞，能躲在最恶劣的环境里苦苦等候的人，无疑是让人敬佩的，也无疑是最让人害怕的。

张平安无疑就是这样的人。他曾经风光无限，年纪轻轻就拥有了一切，却又在一夜之间失去了一切。但他却不因为失去了一切而颓废，反而因为要报仇而隐忍，耐心地等待着最佳时机的出现。不得不说，他实在是个让人敬佩的人，且不论他的目的是什么。

此刻的张平安就站在一扇窗前，看着不远处的客栈。他是一路尾随而来的，从穆南风逃出长青山庄开始。

刚看到穆南风从墙上跌下来的时候，他一度认为自己可以报仇了，可随即他就看到了最让他讨厌的人，舒开玉。

有时他都不明白，为什么莫明其妙的会冒出来这么一个人，像是专来和自己作对一般。

想到这些，他不由地握紧拳头，咬紧牙关，一拳砸到门框上。

舒开玉他们已经在客栈里呆了很久，倒不是因为他们想呆在那间破破烂烂的客栈里，而是因为他们不得不呆在这样的客栈里。

穆南风的伤很重，程立雪的剑哪怕再深一点，穆南风此刻已经是一个死人。当见到穆南风的伤口时，舒开玉甚至怀疑程立雪是故意给他留下活路的。

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是最安全的地方，舒开玉也知道这个道理，所以他救下穆南风后一路狂奔，绕了一个大圈后又回到了这里，找了一间破破烂烂的客栈住了下来。

他倒不在乎现在是不是冬天，对他来说都一样。无论什么季节他都喜欢，每一个季节都有每一个季节的魅力。他也站在窗前。他有许多话想问穆南风，但穆南风却一直昏迷不醒，所以他只好等。

他也再等另外的消息，等戚长风他们的消息。等待才是最让人着急的，但与常人不同的是，舒开玉却一点也不着急。

用他的话说，有些事不是你着急就能解决的，所以倒不如安静下来，认真地把所有事情都重新想一遍。所以他开始发呆，把发生的事情都梳理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