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年后。
桀俊握着软玉的手慢慢攥紧,又慢慢松开。默然想道:这是仇家身份的唯一证物,切莫捏碎了。
他凝视手中赭色软玉,光彩奇异,上刻“梁燕节”三个字。咬牙想道:燕子会守约北归,而我却是守约前来复仇!这三字倒也应景。
淇水之滨,桑枝还未生出绿芽,满眼是一片萧条之景。但他很清楚那桃花擂是坐落在桃林中的,桃花已经开了。
调整好呼吸,桀俊望了一眼身旁穿着米色衣裙的少女,只见她正在淇河边戏水。一双玉手,如春笋般娇嫩,枯枝落木更反衬出她的年轻和柔美。
待她玩得差不多腻了,桀俊捋着花白的胡须,说道:“再玩,会着凉的,走吧!”他不仅外貌像个老者,说话声也刻意地沙哑。
因为,他至少有三十六个仇家,而且他们都在暗处,一旦自己身份暴露,随时都会丢掉性命。身边的少女也将被卷进这可怕的风暴之中。
要把这些仇家一个个找出来,他必须小心谨慎,确保万无一失。所以他不断地易容改装。
米衣少女撅着嘴,道:“不喜欢你的声音!”忽又转笑,挽着桀俊手臂,道:“您真的一定要去比剑吗?”
她才十二岁,已出落得亭亭玉立,五官精致又漂亮,足可迷倒无数少年。当然,桀俊正好不在其中。
他用苍老的声音答道:“不去比剑,难道我是来陪你游山玩水的吗?!。”不止要比,还要把那玉佩主人的父亲刺死剑下。这将是很血腥的一件事,桀俊没有说出口。
他拿出一个特制香囊,轻轻涂在米衣少女脸颊,道:“现在,就算是我也很难认出你来了!”
米衣少女白嫩紧致的脸颊已被染成朱红色,她似乎早就料到了,没有很在意,哼笑道:“认不出来也无妨,只要晚上你点一桌淇河小鲫鱼,我就会准时出现!”
“你属狸狌吗!?”
……
桀俊远远望着一座宅院,门匾上刻着“三剑门”几个大字,这里就是他日思夜念的地方——仇人的家!
三剑门,已享誉江湖近百年,门主就是那玉佩主人的父亲。
桀俊心中重新梳理了一遍:三剑分别是魅眼、缠藤、散花。一剑有三百式,每一式又有二十八种变招,威力巨大。
最凌厉的还不是这些固定招式,而是由习练者本人自己悟出来的第三百零一式。现任的门主虽然资质不高,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再不济也能跻身一流高手行列。
大宅院门前有条宽敞平坦的石板路,再过来便是一大片桃林,桃林里搭了个大大的擂台,便是桃花擂。
桀俊正站在台下,假意捋着胡须。周遭的桃花娇艳灿烂,却无人欣赏,大家都在摩拳擦掌,只为争得“淇水第一剑”的名号。
台上各方小门小派,已斗得火热。
桀俊听见旁边有人议论:“这么多年了,哪一年不是三剑门夺魁啊!我看今年也是八九不离十!”
另一人说道:“难说得很,如今江湖人才辈出,你难道不记得去年的那位书生?差一点就破了三剑门主的‘散花’!”
又一人道:“可惜,不知那书生是何门何派,年纪轻轻竟有如此高超的剑法!”
……
又有一人道:“这三剑门主,为何要年年摆这擂台?实在是个谜。”
“当然是立威了!淇水沿岸,有哪个门派的武功可以胜过三剑门?!即便有,也没有一柄利剑,可与他手中削铁如泥的宝剑抗衡呀!”
“当然有!你忘了?隔壁就有个护剑家族!他们只是从未出手!”
……
这些对话倒是给桀俊提供了一些有用的信息,他嘴角微微上扬,心道:天底下本就没有这样一位书生,那只不过是我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