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朝诗人虞羲在《咏霍将军北伐》一诗中写道:长城地势险,万里与云平。万里长城中,司马台长城,建筑难度之大,地势起伏之剧烈,极为罕见。那城墙上的文字砖群,记载着我们先辈的辛苦,罗哲文教授称司马台长城为“中国长城之最”。
照片里,云在夕阳里醉了,在大地上投下厚重的阴影。黑色衬托下,司马台长城红得光彩夺目,在如刀锋般的山脊上奔驰舞动。拍摄者将冷静和激情扭结在一起,混合成一种涌动的力量,此时如刀锋般的山脊则成了一种象征和隐喻。
好的摄影作品就像是一面镜子,镜子里的是你也是我。它会透着烟火的颜色,也会有平凡人的喜怒哀乐。拍摄者将注意力转向表现自己的主观世界,注重对长城体积感的追求,努力去把握厚重沉稳的体积以及物体之间内在结构的整体关系和色彩视觉的真实性表现了物象内在的坚实、永恒与和谐之感。
司马台长城的刀锋,像是东方世界中的琴箫合奏,看似平静,却透露出在经过一切探索后对生命的终极理解。要穿过如刀锋般的山脊,是很不容易的,需要智慧更需要勇气。长城却冷峻而从容,面无惧色的平静乐观中带着宽容理解,看着经过它的人们,看着他们如何在生活的锋刃上经过。
照片让我想到了毛姆的小说《刀锋》。假如,这世上有一种东西叫理想,那么,《刀锋》里的主人公拉里最接近这样的设定:不争,不言语,不妥协,缜密自洽的逻辑,严谨的内心秩序,从始至终,走在自己的征途上。
毛姆在这部小说里写道:“一把刀的锋刃不容易越过,因此智者说,得救之道是困难的。” 《刀锋》其实已近哲学小说,他引用的这句偈语来自印度哲学的典籍《奥义书》:“剃刀锋利,度之不易。古者有云,得道者稀。”“刀锋”意味着通往得救之道的路非常狭窄,要达到某种人生境界,实现某种理想,需要莫大的勇气和智慧去克服艰难险阻。一个人若“越过刀锋”就意味着自我解脱,已然悟到宇宙的奥秘。
每个人在人生的不同阶段,都可能会有某个震撼灵魂的瞬间。战争带来的强震,可能会使原有的精神大厦崩塌。但,人生中常有的还是轻震,心灵与世俗的不断碰撞,促使我们去找到背后的真相。
于是,拉里被远方所召唤,去寻找自己的精神家园。毛姆在小说里写到:“不再堕入轮回。根据吠陀经义,真我,即他们称作阿特曼而我们称作灵魂的,它就象海里蒸发起来的一滴水,通过险峻的峡谷和广袤的平原,迂回曲折,终于抵达它所由升起的无垠大海。” 他还写道:“现实,是无法表达的。印度称它为大梵天。它是无在而无所不在。万物都蕴涵它,仰藉它。它不是人,不是物,不是因。它凌驾在久与变之上,整体与部分之上,有限与无限之上。它是永恒的,因为它的完善与时间无关。”
毛姆以拉里这个文学形象,表达了对人之本质的认识:人心灵中存在无数的欲望,欲望构成了人们前进的动力。而拯救人,首先需还心灵以平静。
最终,拉里在印度觉悟:不要拜托轮回,而是要不断轮回,正常生活。拉里是现实的,也是智慧的,他最终决定在美国一边开出租,一边思考真理。爱丽丝门罗的《逃离》也是如此,卡拉也最终放弃逃离回到生活中。
的确,人生的终极目标就是在当下的生活中完善自我。王小波说:“似水流年是一个人所有的一切,只有这个东西,才真正归你所有。其余的一切,都是片刻的欢娱和不幸。”生活对于我们,既具体又抽象,既琐碎又深刻,生活才是我们的本质。人性中有太多的欲望皆为幻境,瞬间的破灭带来的只是无限的痛苦,人要经过多少沧桑才能走向平静。
生活是轮回,我们从生活中来,仍然要回到生活中去。世界上还有什么比学会生活更实用的吗?沉浸于这张照片的光与暗、色彩与色调、冷静与激情的强烈对比之中,我们感悟于理想在每一个生活瞬间的融入,感悟到永恒包含在对于人生的理解和领悟中——一把刀的锋刃,不必用脖子去越过,因为得救之道就在你的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