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破局
地铁到站的提示音刺得林薇耳膜发紧，她攥着手机的指节泛白，屏幕上那条“老地方见”的短信像条毒蛇，缠得她呼吸发滞。
穿黑风衣的男人已经随着人流走出车厢，鸭舌帽的阴影在地面拖出长长的线。林薇盯着那个背影看了三秒，忽然想起前世三十五岁生日那天，也是这样一个穿黑风衣的人，在她被房东赶出门时递来一把伞，说“张总监让我送你回家”。那时她以为是善意，后来才知道，那是监视。
“叮——”车门即将关闭的警示音响起，林薇猛地转身冲进车厢。她不能去，至少现在不能。重生的秘密是她唯一的武器，绝不能轻易暴露在暗处的眼睛里。
地铁重新启动，窗外的广告牌飞速倒退，林薇看着玻璃上自己模糊的倒影，忽然想起那条短信里的“老地方”——前世她和张总监第一次越过界限的茶馆，就在公司附近的巷子里。对方显然是算准了她记得，这是一场赤裸裸的试探。
“呵。”林薇低低地笑了一声，指尖在手机屏幕上快速滑动，调出了股票APP。2010年9月的股市像个沉睡的巨兽，而她清楚地记得，三天后，一支名为“启星科技”的创业板股票会因为突发利好，在早盘十分钟内暴涨15%，随后被临时停牌。
那是她前世在券商工作的前夫周明宇提过的旧事，当时他还惋惜说“要是早知道，能赚一套首付”。现在，这成了她破局的关键。
账户里只有3526元，不够买一手。林薇咬了咬下唇，点开通讯录，找到一个备注为“苏姐”的名字。
苏敏，前世她在张总监手下忍气吞声时，唯一偷偷帮过她的保洁阿姨。后来苏敏儿子出车祸，她掏空积蓄借了三万块，却被张总监扣下工资抵了“团建费”，直到苏敏离职都没还上。这一世，她得先还了这份人情。
电话接通时，背景里传来扫帚划过地面的沙沙声。“喂？哪位？”苏敏的声音带着南方口音，有点沙哑。
“苏姐，我是林薇，今天刚从市场部辞职的那个。”林薇尽量让语气听起来自然，“您还记得上周面试时，在楼梯间帮您捡过文件袋吗？”
电话那头顿了顿，随即响起恍然大悟的声音：“哦！小姑娘啊！怎么了？是不是工作上受委屈了？我早上听她们说……”
“苏姐，我想跟您借点钱。”林薇打断她，直接说出目的，“五千块，一个星期就还，利息按银行的三倍算。”
苏敏沉默了。林薇能想象出她此刻的表情——一个刚认识不到一天的小姑娘，张口就借半个月工资，换谁都会起疑。
“不是我急着用钱，”林薇放软了声音，“是我知道一个能稳赚的机会，就这三天，过了就没了。您要是信我……”
“我信。”苏敏忽然开口，声音很轻却很坚定，“那天看你捡文件时，把掉出来的药瓶擦得干干净净，还提醒我‘降压药别受潮’，不是急功近利的孩子。钱我给你转过去，不用利息，你要是真能赚着，以后记得帮衬帮衬像我这样的人就行。”
挂了电话不到两分钟，手机就收到了到账提示。林薇看着那串数字，眼眶忽然热了。前世她总觉得世界冰冷，原来不是没有光，是被她自己的懦弱挡在了门外。
地铁到了终点站，林薇快步走向医院。路过巷口的彩票站时，她脚步顿了顿——前世张总监最喜欢在这里买刮刮乐，说“职场就像刮奖，不到最后不知道输赢”。而她现在要做的，就是掀掉那张骗人的奖券。
病房里，母亲正靠在床头看报纸，化疗的副作用让她脸色苍白，看见林薇进来，立刻把报纸藏到枕头下。“囡囡，你怎么来了？不是说晚上……”
“给您带了藕粉。”林薇把保温桶放在床头柜上，掀开盖子时，桂花的甜香漫了出来。她记得母亲年轻时最爱吃这个，后来为了给她攒学费，再也没买过。
“乱花钱。”母亲嗔怪着，眼里却闪着光，舀起一勺慢慢抿着，“对了，上午你张阿姨打电话来，说她儿子单位招文员，要不你……”
“妈，我想自己做点事。”林薇坐在床边，握住母亲输液的手，那只手瘦得能摸到凸起的骨节，“我想做个帮女人找工作的平台，就像……就像给迷路的人指方向。”
母亲的勺子顿在半空：“你一个刚毕业的丫头，哪懂这些？再说，哪来的钱？”
“我有办法。”林薇从包里拿出手机，点开启星科技的股票页面，“您看这个，三天后买进去，咱们就能赚到第一笔启动资金。”
母亲皱眉看着那些跳动的红绿数字，忽然放下勺子：“囡囡，你是不是受刺激了？昨天还说要好好上班，今天又要炒股又要创业……”
“妈，”林薇抬起头，目光撞进母亲担忧的眼睛里，“您还记得我小时候总掉进水塘吗？每次您都骂我笨，却不知道我是想捞起您掉进去的银镯子。这次我也不是瞎闯，我心里有数。”
她没说的是，前世母亲就是因为没钱换靶向药，在她被裁员后半个月就走了。床头那本藏起来的报纸，她刚才瞥到了，社会版标题是“女子为筹医药费街头卖肾被抓”。
母亲看着女儿眼里的笃定，忽然叹了口气：“罢了，你从小就倔。但有一条，不准借高利贷，不准跟不三不四的人打交道。”
“知道了。”林薇笑着帮母亲掖好被角，手机却在这时震动起来，是个陌生号码的来电。她走到走廊接起，听筒里传来电流的滋滋声，接着是个经过变声器处理的男声：
“看来你选择了另一条路。可惜啊，张总监已经在查苏敏的底细了，你说要是让她儿子知道，他妈借钱给一个‘勾引上司不成反辞职’的姑娘……”
林薇的血瞬间冲到头顶，指甲几乎嵌进墙壁：“你想怎么样？”
“明晚七点，老地方。”对方轻笑一声，“带上你的辞职证明，或许我们能谈谈，怎么让苏姐的儿子顺利出院。”
电话被挂断，林薇站在走廊尽头，看着窗外渐渐沉下去的夕阳。晚霞把天空染成一片猩红，像极了前世她在天台看见的血色黄昏。
她忽然想起重生那天，跳楼前的最后一秒，她看见张总监站在楼下，手里把玩着一枚银镯子——那是母亲留给她的遗物，不知何时落到了他手里。
“好啊。”林薇对着空荡的走廊轻声说，声音里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我去。”
转身回病房时，她路过护士站，看见公告栏里贴着一张招聘启事：“急聘夜间陪护，要求女性，会用智能手机，薪资日结。”林薇的脚步顿了顿，掏出手机拍下启事。
晚上九点，林薇穿着借来的陪护服，走进了307病房。床上躺着个面色憔悴的女人，怀里抱着个熟睡的小男孩，床头的病历卡写着“陈雪，32岁，程序员，急性阑尾炎术后”。
“你就是林薇？”陈雪的声音很轻，带着刚醒的沙哑，“我婆婆临时有事，麻烦你……”
“不麻烦。”林薇帮她掖了掖被角，目光落在床头柜上那台亮着的笔记本电脑上，屏幕里是密密麻麻的代码，“您还在加班？”
陈雪苦笑了一下：“项目催得紧，不做就得失业。我儿子还等着手术费呢。”她忽然抬头看向林薇，“我好像在哪见过你？对了，今天上午，你是不是在市场部大楼门口，跟一个穿黑风衣的人对视过？”
林薇的心猛地一跳。
陈雪的眼神忽然变得锐利起来，像程序里精准的定位符：“那个人是‘启星科技’的法务，我上周跟他们公司对接项目时见过。你跟他们有过节？”
启星科技。
林薇看着眼前这个抱着孩子敲代码的单亲妈妈，又想起手机里那支即将暴涨的股票，忽然觉得，命运的齿轮，正在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开始转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