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城市风很大,每年总有几次优秀的台风,不占用节假日 ,来势凶猛,全市停工停课停市。这时懒懒躺在床上的我们,总是发誓,就冲这台风,我是死也要死在深圳的。
可今年伊始,公司也刮起了台风,还破坏力极大。领完年终奖的人们陆陆续续开始辞职,就算是现今没辞职的人,时不时的心里都会冒出出走的念头。这对于人员流动极少的一家公司而言,绝对是台风过境后,满地狼藉。
1.倦鸟知返
Judy八月底离开了公司,离开前,老板再三挽留,允以高薪,Judy犹豫再三,还是离开了公司。毕竟丈夫孩子在武汉都已经等了她一年多了,再不回去,家庭都要破碎了。
临行前,我请她吃饭,她很感慨地说了一句:“我跟丈夫一起在深圳待了十年,这里什么都好,天气好,环境好,我们曾拼了命的想留下来,可是2015年房价暴涨之后,我们明白了,梦想终究只是梦想罢了。
Judy曾计划得很好,在租的房子旁边的小区买一套小两房,把儿子接过来读小学,所以每天路过旁边的小区的时候,她都会望望 ,想象着自己一家人住在里面和乐融融的情景,有时看着看着,会乐不可支的笑出声来。
这个梦想曾经真的就要实现了,2015年年头,拿了年终奖的Judy两夫妻终于攒够了40万,年后开始积极地四处看房,也许是因为Dream House的缘故,两人对于心中的房子的要求倾注了太多,所以看了将近两个月,还是没能定下来。
然后,330政策横空出世,房价暴涨,Judy两夫妻悲哀地发现,本想拿着40万在宝中买房的他们,现在是连坪山光明这种角落都买不起了。
一个人最绝望的时候从来不是从头到尾都得不到一样东西,而是曾经你曾与它无限接近,垂手可得,结果却因为一时没能及时“上车”, 你就只能望着它绝尘而去的背影。
世上没有后悔药,崩溃也解决不了问题。
Judy的丈夫痛定思痛,决定辞职回武汉买房,Judy则留守深圳,提供房贷支持。这一次,他们把握住了时机,迅速的在武汉买了一套三房一厅,Judy的丈夫几经周折,也在武汉找到了一份与深圳薪水相若的工作。
2016年武汉房价大涨,Judy长吁了一口气,感觉自己终于捏紧了手底最后的底牌。
Judy最终决定回去了,毕竟武汉那是自己的家乡,有着自己的房子,儿子现在也就在小区就读小学,曾经一家人和乐融融的愿望终于实现了,只是地点变了而已。
2. 深圳公租房风波
静静今年30岁,一个没有房子的深二代。
父母早年来深圳打拼,相继生下了静静跟弟弟,然后历经艰辛购买了一套房产,解决了一家人的深圳户口。
弟弟早熟,23岁便结了婚,隔年便生了小孩,现在都5岁了。自打弟媳进门后,便有意无意的话里夹枪带棒,含沙射影叫静静搬出去。
静静不是不想搬,只是一贯在深圳长大,身边的朋友现在全摇身一变,成了身家丰厚的人,吃穿用度自是不凡,所以随大流的静静每个月的薪水都花得精光,有时信用卡的欠帐还得找爸妈或男朋友求救。
静静的男朋友没停过,但有的人看了她这每月花销,心里暗暗叫苦养不起,真想养得起的吧,却又衡量过性价比之后放弃,毕竟,在现在的婚姻里,谁都有自己的一把小算盘。
小侄儿一天一天长大,家里要求静静搬迁的话都已经说到明面上来了,没办法,静静开始申请公租房,但宝安区轮候排名的人实在太多,静静等不起,急中生智便想了一个办法, 把户口调到申请人数较少的龙岗,排名迅速的上升到了800位,很快便分到了一个在坪山的单身公寓。
收房那天,静静开着她的小POLO开开心心地去了,然后在大门口,车被拦下了。保安告知,租户不享停车位,车要停外面。
静静七拐八绕地把车停好了,兜回来进了小区才赫然发现,公租房与商品房之间隔着一道围墙,俨然楚河汉界。静静顿觉自己受到了歧视,完全静不下来了。
深圳的住房是有鄙视链的,住别墅的瞧不上住花园洋房的,住花园洋房的看不起住刚需商品房的,住商品房的觉得自己比住限价房的强,住限价房的觉得怎么着也比住公租房的好点。
在这条鄙视链里,公租房处于最末端。
最后在公租房住户几经投诉之下,围墙拆了,但静静的好心情很长时间都没有回来。
住了公租房两周之后,静静提出了辞职,因为在路上耗的时间实在太久了,每天上下班披星戴月,6-7小时的时间就全在路上度过了。
3.城中村综合整治项目
Anna是应届毕业生, 来公司还不到三个月,起薪3500元。
这样的薪水不包吃不包住要在深圳生活下去,那不是困难,而是相当的困难。Anna租住在坂田新围仔村,单间只要500元,离公司有1个小时的路程,是一个性价比非常高的选择。
住了两个月之后,房东通知搬离,因为万科与深圳城中村合作试水“城中村综合整治+运营”新模式,而新围仔村因靠近华为,当仁不让的成了改造的第一炮。
Anna心急如焚,连续几天走访了很多城中村,但不是价格过高,就是时间太久,所以很久都没有找到合适的房子,而距离最后搬迁的时间是越来越近了。
Anna看来看去,最后决定在公司附近的上沙村租个小单间,可上沙村因为地段不同,最便宜的小单间也要1300元,这跟最初的500元实在是相距甚远。
于是Anna把主意打在了三个月转正的薪水上,如果转正后薪水能调至4000,那差额就只剩下了300元,再扣除交通费用,也就只多了那么100多元,勉强可以接受。
Anna吞吞吐吐地把想法告诉了人事,人事也非常理解,旁敲侧击去问了人事经理薪水提升的幅度,人事经理明确表示,不可能超过10%,应该只有200元。
Anna傻了。
最终Anna还是租在了上沙村,不过她很快离职,找到了一份薪水4000的新工作,就在公司附近。
4.来了深圳就是临深人
Pen真的觉得自己好累。
身为70年代、2000年就来深圳的公司中层,照常理来说,应该绝对是有房有车,生活和乐了。
房子的确是有,2003年结婚时,Pen就在罗湖买了一套小两房,2007年,女儿出生,父母过来帮忙带孩子,房子便显得分外拥挤起来。
在老家的父母不懂得深圳的房价的高昂,总是嘀咕着房子太小,听得久了,Pen心有歉疚,便在2012年房价利好之时把房子卖掉了,然后全款在东莞塘厦买了一套四室两厅的房子跟一俩代步车。
这个决定在2015年之后,成为了Pen久治不愈的心病,谁也不能提。
现在的Pen,2016年年末又新得了一个儿子,因为每天通勤实在太远,所以自己在深圳租了个小单间,周五晚再回东莞。
因为自己决定的失误,Pen便想着再凑个几十万出来,卖掉东莞的房子,付个深圳房子的首付,让一家人能够天天生活在一起,于是Pen开始加倍努力,注册了滴滴打车,每天下班后接单直到深夜。
但由于最近滴滴规则的改变,导致每天收入微薄,那要凑的几十万总是如同镜花水月, 不远,望着见却怎么也够不着。
有时累得很了,Pen便想着离开深圳,只要在东莞找一份工作,一切便迎刃而解了,但不知道为什么, Pen直觉自己的这种想法是错的,所以,仍在坚持。
这便是在深圳很多奋斗着的人的现状,这个城市已经和其他一线城市一样,已经不再是开放包容的深圳;已经不再是来了就是深圳人;已经不再是你努力,你就必然能获得你相应的回报。你来了,在这座繁华的都市里,投入了自己所有的青春与激情,最后却可能因为这座城市的高房租,高房价,黯然离开。
有人开始放弃,退居二三线;有人仍在坚持,希望终究能见到曙光。但谁也不能说,这种选择是对还是错。
有人漏夜赶考场,有人辞官归故里,个人选择而已。
但最重要的是, 就如Judy最后走时所说的:“我在这里奋斗过,我不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