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中弥漫着潮湿的水汽,慵懒地向上浮动着,雨变小了,偶有星星碎碎的几滴不甘心地垂落,显然不能阻止好奇心萌动的学生外出享受别样的清新。
远处传来了学生们的欢声笑语。是啊!毕竟被操练了这么多天,他们渴望自由的天性在此情此景的刻意勾勒下,得到了淋漓尽致地宣泄!
青春跳跃着、燃烧着、兴奋着、澎湃着、激动着,这才是纯真的年轻!毫无修饰,不掺杂任何伪装,一种赤诚的裸露,一种情怀的徜徉!
异样的眼神飘过,是质疑么!也许仅仅是一种迷离的崇拜;低声的议论响起,这又算是什么呢,或许是羡慕的继续追崇!
周崇墨一伙人不以为意,即使是行走在通向宿舍的马路上,他们也没有停下追逐志趣的步伐,彼此间默契地将足球传来传去,灵动的身姿、巧妙的脚法,不失时机地穿插着惹人侧耳的欢快的呼喊声,声音不大,却清脆含鸣、纯真温情!
五个学生中,唯一的留着长发,长的颇为帅气的男生,虽然不怎么爱说话,但也会不时地附和一两句,他操着一口颇为浓重的地道的津腔,可以断定他是市里人。
哪怕他们刚刚经历了令体力透支与枯竭的足球对抗赛,但从他们的表情以及神态可以看出,丝毫不显疲惫和虚弱,相反,那股浑然瑰丽的动感如不竭的清泉一般腾腾涌动。
周崇墨更显精力无限,跑动积极、动作协调,即使是在僵硬的马路上,也不能拘泥他超水平发挥。
他这是怎么了?激情过后,深扎在内心中莫名的无助与迷茫的孤独,应该让他变得黯然沉默才对。如落单的南燕、如离群的骏马,委屈而又可怜兮兮地漫无目的地求索,寻找前途的方向。
可事实不是这样的,仔细观察,请将目光专注在他原本彷徨混沌的眼眸上,过往的失色与毫无生气,悄然不见,而今,竟然似出鞘的青冥,银光湛湛、锋锐犀利。
莫非?他走出了阴霾,打破了束缚,推倒了横亘在身前被悲惨命运所笼罩的大山。
没有!答案是否定的,他根本无力改变眼前的一切,无力改变家庭凋敝的变故。
那究竟是什么赐予他如此无畏的意志,居然凛然别离怯懦的心灵蜗居,踏上无尚豪迈!
希望!对,是希望,让他暂时地告别残破的往昔;遗忘不堪入目的窘境;最小化了悲情,将梦想重拾,绽放光芒,进而体内变得暖流殷殷。
这是一次意想不到的邂逅!内心里鼓荡着的情愫,比情人间摩擦出的爱火,还要强烈炽热,令他饱尝甜蜜的滋味。
早已死去的志向,好比停放在太平间里干瘪的尸体,然而,此刻却波澜不断。
触摸到了,嗅到了,捕捉到了……是的,国防生勾起了他原有的一切青涩与纯真。
周崇墨清醒地认识到:或许眼下还有希望,那几个国防生说过,学校今年并没有按照原定计划招满名额。如果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再续军旅之梦。
内心里一片悸动,想想就让他兴奋,这种想法开始变得疯狂,他坚信,他一定能够重新踏足梦之路。
他笃定这一切定能成真,他感觉这是命运经过颠簸飘零的羁旅后对自己有偿的慰藉。
但愿不会是徒劳的期待!
天空放晴,九月下旬的阳光依然火热,军训的大学生们,走在队列中,提不起精神,一个个蔫头耷拉个脑袋,像打了败仗丢盔弃甲的乌合之众。
休息会吧!喝口水啊!这可让人受不了吃不消啊!杯具啊!这样苦逼的日子啥时候是个头啊!
这是年轻一代赤裸裸的心声!
周崇墨哪有多余的心思去考虑外界的变化,他早已沉浸在内心的斗争中,战场如同滚烫的油锅,如同充斥烈焰的火海,让他饱受刀绞般的疼痛。
得到国防生未曾招满的消息后,第二天,他就找到辅导员王老师,询问这件事情,可是王老师说她并没有收到这样的消息。
沮丧、失落再次涌上心头。
这是为什么?给了我希望,让我有所期望,当我沉浸在低沉而又震荡的兴奋旋律中时,失望却来了。这是愚弄的戏耍么?还是刻意的折磨?周崇墨这样想着。
“同学们,过来集合一下,有件事情要向大家通报一下。”说话的人是渤海大学计算机学院辅导员王老师。
据说她是因为在学校学习成绩优异,从事学生会工作干得出色,才被保研的。
啧啧!真的不简单啊!至少周崇墨是这样认为的,毕竟人家的学历比他要高,而且王老师成熟的气质、妩媚的风韵、自信的姿态以及渊博的学识,让周崇墨不得不佩服。
“王老师,什么事情啊?”一些平时积极表现,并且渴望进步的同学近身来到王老师跟前,好奇地问道。
“切,又是他们几个,看到王老师就像围着大粪打转的苍蝇一样,迅即地缠了上去,谁不知道他们的小心思啊,不就是想进学生会么?”这是另外一种呼声,大概大学里的愤青就是源于这样的群体中吧。
可是这些又跟周崇墨有什么关系呢,在他眼中,他与大家的区别只是食不果腹、寒酸潦倒与衣食无忧、阳光快乐之间的对立关系而已。
尽管他不能成为受邀的上位之宾,可是身处环境之中,他是一个实实在在的冷眼旁观者,他明白,在没有办法改变糟糕的心境前,他无法对一切提起兴趣。
唯有那残破的家庭、含辛茹苦的母亲让他时刻想念记挂。
“嗨,我当什么事情呢?原来是咱们学校的国防生没有招满。”
“什么是国防生啊?”
“你不知道什么是国防生啊,国防生说白了就是当兵的,就是大学毕业后直接被分配到哪个鸟不拉屎的穷山沟进行社会主义改造,美其名曰是有政治前途的军官,其实是被限制了人身自由的人。”
“你貌似不怎么待见军人啊?”
“你不知道,我有个表哥,军校毕业后分配到部队工作,一年到头也不能回家一次,到如今都30好几,还孑然一身呢,谈个对象,一听是军人,女方转身就走了。我喜欢当兵的才怪呢,大学四年的专业学习,毕业后选择一家高薪的外企工作,顺顺当当安安稳稳美美滋滋地当我的白领,不好么?”
“哦,难怪难怪。”
学生们三三两两地由辅导员王老师那边回来,边走边议论着。
有一种美好的追求叫梦想,它深植在人们的心中,为此,无数仁人志士前仆后继不遗余力地拼搏奋斗。他们不计较功名利禄、不担忧个人得失,只为了担当和超越。
这种人是生活中的强者!
林尽水源,便得一山,山有小口,仿佛若有光。便舍船,从口入。初极狭,才通人。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
围绕在王老师身边咨询有关国防生消息的同学,只有三四个,看来军人职业在计算机学院学生心目中,并不热门。
“王老师。”周崇墨跑到王老师身前,跑的很快,如御风飞行的谪仙。他气喘吁吁,似乎还想说什么,却被粗重的喘息声吞噬。
“是周崇墨啊,这个给你。”王老师见是周崇墨,赶紧将手中的国防生申请表递给他一份,不知是因为前天周崇墨找她咨询的缘故,还是少有人问津的情况下,让她急于出手。
填写完国防生申请表后,周崇墨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感觉像是被压在五行山下的孙悟空,解脱之后,有一股气力支撑他挺拔而起、直冲云霄,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周崇墨想:不管怎么样,申请表算是填写完了,梦想的末班车的车票算是买到了,至于能不能登车,还不得而知。
总之,周崇墨内心又能实实在在地感知到追求信仰的那股强大精神念力了。
周崇墨决定今天中午一定要好好地犒劳一下自己,狠狠地大出血一次。
“什么?计算机学院是怎么搞得,三四百人的大集体,居然就一个学生愿意加入国防生。”说话的是渤海警备区驻渤海大学选拔培训办公室主任步沧海。
选陪办参谋秦南疆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站在办公室的一边,手里拿着准备汇报的材料。
他深谙主任的脾气,非常火爆,曾经当排长的时候,因为连长处事不公,都敢直言叫板的人物,典型的将才,程咬金张飞一样的存在。
“那个学生叫什么啊?”办公室里唯一一位女干部百里若兰说道。显然百里若兰是在分散主任的注意力,为秦南疆解围。
真的不错,至少办公室里成员组成不错,警备区的领导真的厉害,十分懂得用人的艺术,能够合理分配,达到个性互补,提高效率的作用。
“周崇墨。”秦南疆答道。
“名字不错,应该是个不错的孩子,多关注关注。”百里若兰云淡风轻地说道。
牛人就是牛人,寥寥数语就抽空了主任积蓄已久的火气。难道您老先生还想跟计算机学院干仗啊!
人各有志!
政审过了。
体检过了。
周崇墨顺利地成为了国防生中的一员,为此,他彻夜未眠。他知道距离梦想又近了,正是这样,兴奋俨然变成为一种手可摘星辰式的弥足珍贵的恐慌。
他将这一好消息告诉了母亲叶秀竹,并且告诉她以后不用发愁交学费的事情了。懂事的孩子时刻知道体谅父母,关心他们的一切。
尽管学费有着落了,可是随着每天高强度的训练,加重了周崇墨对食物的汲取量,但是生活费始终没有增加,他也不能跟家里要,他知道母亲负担非常大。
在辅导员王老师的帮助下,他找到了一份勤工俭学的工作,可是每个月只有25元的收入,少的可怜,根本不能接济自己。
“请问是金老师么?”周崇墨拨通了一家校外家政中介机构的电话。
“是,请问您有什么需要帮助?”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那个,我想找一份家教的工作。”周崇墨有些紧张地说道。
“你是哪个学校的学生?”
“渤海大学。”
“初中数学、高中数学,你能教么?”
“我能。”
“那好吧,这周末你来金老师家政服务中心参加面试吧。”
“好。”
放下电话,周崇墨又出现了新情况,他感觉自己特别没有底气,特别没有自信,感觉即将经历的面试会是一场艰难的战役。
被压抑了太久的他,即便有那么多的尽管,但还是去参加面试了,并且通过了。于是开始每个周末的家教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