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六日，惊蛰
大街上人流如织，很多人和我擦身而过。
我对他们一无所知，但总相信会来一个我的客人。
因为每年的这个时候，都会有很多人来买瓜。
每天下午三点二十九分之前，我都会卖出去一个瓜。
只不过这一次，来了一个我从未见过的男人。
他看起来是一个会喜欢凤梨的男人，但他的确来我这里买瓜了。
这个地方，有一万五千平方公里，六百六十万人，二十七个瓜摊。
他却偏偏来到我这里，可能这就是我和他之间的情分。
很多年以后，我才知道，那不是人情，是事故。
还记得那天，他一上来就问我瓜的价钱。
卖瓜最大的好处，是可以替人做决定。
哪个瓜多少钱，哪个瓜该卖出去。口味，重量，价钱，早就决定好了。
我一五一十地说着价钱，他挑三拣四地看着西瓜。
突然他抬头问我，这瓜保熟吗？
我笑了笑，没有正面回答他。
年轻的时候，我认为这个答案很重要。
但后来才知道，瓜熟还是不熟，其实并没有什么区别。
瓜再生，过久了就熟了。就像人再熟，过久了也会生一样。
他不再说话，样我帮他选一个瓜。
我知道他想要的不是瓜，而是我的选择。
隔壁卖瓜的师傅告诉过我，选一个甜的瓜容易，挑一个会样人下次再来的瓜难。
讨人喜欢容易，样人喜欢难。人生如瓜，都是一个道理。
我不觉得他会再来，很多人买完瓜就走了，消失在茫茫人海中。
但没想到，这一次走的会是我自己。
照着老样子，我给他称了十五斤，十二斤瓜，三斤磁铁。
西瓜卖的是生意，磁铁卖的是兴隆。
但我没想到，他会发现那一块磁铁。
我也没想到，大棚的瓜也会不甜。
在接下来的三分之一秒钟里，我清楚地听见了瓜裂的声音，和风吹的声音。
我以前听人说过，如果刀够快的话， 血从伤口喷出来的声音像风一样，很好听。
想不到第一次听到的，是我自己喷的血。直到那一刻我才明白：
伤害其实是最好的保护，如果你不想被别人伤害，最好的办法，就是先伤害别人。
我倒在地上，大街上人流如织。很多人擦身而过，我对他们一无所知。
总相信会来一个我的客人，却没想到，会来一个我的克人。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我一直在想。要是再来一次，我一定会问他一句话：如果我多送你一个瓜，你会不会样我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