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天小雪的情绪很差,她没什么食欲,喝一点水煮一点粥,竟也不觉得饿。
大部分时间都是一个人躺着帐子里,偶尔觉得冷了,起身时,火塘里只剩些余烬。
少年离去的第一天晚上,小雪觉得他应该来吃她了,因为她一整天都没怎么吃东西,这样下去,就不是新鲜甜美的猎物了,难道他要吃一个木乃伊吗?那口味还真是独特。
可是他没来。
少年离去的第二天晚上,小雪开始琢磨他为什么要吃她。虽然昨天也在想,但似乎走进了一个死胡同,光想着他可能要吃新鲜的猎物,那一刻,她忽然转念,他是不是表达有误?
闪念正要开启一个新的思维空间,她的手机响了一下。小雪想起忘了给老村长家打电话了,赶紧起身去拿手机。却不是老村长家,而是一个陌生号码的信息。
“又是什么代购推销的吧?”小雪一边想,一边轻轻的把手机放到一边,老村长家也没来电话,也许最近事情比较忙吧。全世界都忘记了她,只有代购推销没忘记吗?或者还有朋友记得她也说不定啊,她上学的时候人缘也不差啊。只是这两年把自己封禁在严严实实的壳里边,隔绝了与外面的世界。
再次拿起手机,打开信息,只看了一眼,手一抖,手机掉在了地上。
两天没怎么好好吃东西,小雪有些虚弱,此刻竟然感觉到了身体发抖。她强作镇定,再次拾起手机,认认真真的看着信息,很短。
“雪儿,我是阿镇,别怕,不是鬼魂,这是我之前给你写好的。”
“哇”的一声,小雪开哭,撕心裂肺、肝肠寸断。她以为他走的时候,她的眼泪已经流干了,殊不知,这是又攒了两年,闸门一旦打开,便收不住了。
这一哭,便过了数个时辰,直到她昏沉沉软绵绵像一根泡久了的过水面条一样瘫在地上。
小雪失去了意识,门又轻轻地开了,她被重新放回床上,握在手里的手机,轻轻掉在地上。
火塘里的火再次烧旺。
手机屏幕亮了一下,还没有退出信息的界面。
很快,门又开关了一次,世界再次回归寂静。小雪醒来时,天已经黑了。
她缓缓坐起身,觉得口腔有些异样,她做了个吞咽的动作,一股清凉甘甜的味道,仿佛吃过饱水的樱桃。
那味道经久不散,小雪起身下床,竟不觉得身体沉重。她走过去拾起掉在地上的手机,信息还在,呼叫发送信息的号码,已关机。这很赵祈镇,他总喜欢这样逗她,讲故事开了个头儿就不再说下去了,买礼物给个礼物的特征也不再说下去了,看电影不告诉她选的是哪一部片子,总是让她去缠他去追问。
这很赵祈镇,一定有下文。
生活,有了新的念想了,小雪终于吃了一顿像样的晚餐。
新的念想让小雪开始思考怎么有效地保护自己,若少年再来,那就想办法喂饱他吧。根据人类的经验,吃饱了就不会再想吃其他东西了。不管他的吃到底是个什么意思,总之,都不能让他得逞。
可是这一夜,少年也没来。
第三天,小雪重新体会到了无聊,她拿起了自己的箫,呜呜咽咽吹到了下午时分。
老村长和老陈带着六个年轻人终于来到了山上,麻三儿横尸的晒谷场,平静了。以前人们上山走到这儿,知道快要到目的地了,会坐下来歇歇脚,如今大家只想快速经过。
可是他们脚上绑着铁皮一样类似滑雪板的上山工具,底下还装着防滑的锯齿,身上是沉重的双肩包,还要换班儿抬着老陈准备的袋子,一路跋涉,中午只啃了点干粮,这会儿怎么也走不快了。大家不自觉地把队形密集了,饶是如此,还是觉得背后嗖嗖的有冷风。
耳朵尖的人听到了异样的声音。
“哎!你们听到什么声音没?好像有女人哭。”
“胡说啥呢,别自个儿吓唬自个儿。”老村长呵斥道。
“不是,叔,我也听着了。”另一个年轻人答。
一行人遂住了脚,按照老陈对他们进行的初级训练,把老村长护在中间,背向里身子向外。
果然,那声音渐渐的清晰了。
胆子小的,手心里已经见了汗。
沉默了有两分钟。
“走吧!”老陈命令道。
“老陈大哥,这、这是啥动静儿啊?”有人问,声音强作镇定地却欲盖弥彰。
“哼,这是箫声,大概是小雪姑娘的箫,谁在吹就不知道了。”
“哎妈呀,老陈大哥,你太厉害了,这玩意俺没听说过。”说话的是郭广生的儿子。
“我媳妇儿以前也吹这玩意。”
“啊?那嫂子呢?”
全镇的人都知道,拉里邋遢的老陈孤身一人前来,这么多年始终光棍儿一条。
“死了。”
“哎呦,瞧我这嘴呀。”
“跟你没关系,多少年的事儿了。走吧,别怕。这都是人自个儿吓唬自个儿,你们仔细听,挺好听的。”
一番话起到了稳定军心的作用,队形开始稀疏,一个跟着一个,错着脚印,按照顺序继续向前走。
又一曲终了,小雪起身,身子有点儿木,是太久没有活动了。
柴房里的柴还很满,屋子里只有她一个人,也没有什么可收拾的。火塘里的火,倒是该添木头了。
小雪想起自己好久都没有劈木头了,肚子还不很饿,晚饭前活动活动筋骨吧。
套上一件短款的羽绒服,带上一个毛茸茸的兔子耳包,绒里的皮手套,出得门来,向柴棚看过去,所有的原木都变成了烧柴的样子,仿佛有人拉着皮尺摆放一样,整齐的令人发指。
小雪的眼眶潮热,她知道这是谁干的,而且她也知道她这两天觉得身子不虚,还有一点食欲,精力也比较充沛是因为什么。昏迷之时一定有人给她吃了什么东西,那东西可能不是人间的。
接着,小雪听到了一些动静,咯吱咯吱,似有人在踩雪,来自通向山下道路的方向。
小雪满怀期待的看着。是有人在逗她吗?是有人在跟她开玩笑嘛,这可是白天啊。
很快,小雪就明白是有人上山了。
因为那个人,不可能以这样的速度移动。这缓慢踟蹰的脚步声,分明是人类的方式。
再过一个转角,就可以看到山上的房屋了。老村长停下来:“哎!歇会儿,抽颗烟,我喘口气儿。”
小雪一直在门外立着,她猜应该是老村长和老陈。他们上山来一定又是要她下山。
“哎!”心里轻轻叹了一声。
此时,老村长的烟已经抽到烟屁股了。
“走吧。左右躲不过。你实在为难,就让我说。”身上的汗消了,风一吹,湿冷冷的。老陈知道老村长为什么踌躇。
“行啦,还是我来说吧。”说罢,也不等老陈回答,闷头继续走。
山上的小雪终于等到了到访的客人,早听出声音有点不对头,以为可能有狗拉雪橇,想想还觉得挺有意思的,不成想,一起上来一堆人。
小雪的心里有了不祥的预感。
一行人过了转角住了脚,一个女孩子,安静的立在大门前。
那场景,是能入画的。
老村长头也不抬,继续往前走。那些倒吸了一口凉气,被冷风呛着的年轻人,也只好默默跟随着。
“村长伯伯,您来了。”
还是那么笑盈盈的,这孩子,总是那么有礼貌,老村长终于抬起头来。却坚持不住他摆出来的冷漠表情了:“哦,来了。这大冷天儿的,你站外头干啥?”
又回头向那些年轻人招呼着:“别愣着了,都进屋。”
不理小雪,径直开门进去了,一行人鱼贯而入。
门外的小雪愣了愣神儿,只好跟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