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当年坐骨神经做手术冯秀珍都害怕，现在听说要做心脏手术，她更是怕得要死。其实类似她这样情况的心脏手术现在特别成熟，微创就可以，甚至都用不着动刀儿。别说冯秀珍这个乡下老太太不懂，就算王睿奇对此也是一知半解，即使他有过橙子小时做手术的经历。所以当听说要手术时，冯秀珍本能表现出了抵抗的情绪，不但饭量明显减少了，精神头儿也差了不少。打针吃药之后不是情况缓解了嘛，她就跟王睿玲两口子吵着要出院。当医生告诉她，如果不手术的话，随时会有生命危险，她这才不得不接受了必须手术的现实。

既然王睿奇都已经到家了，大姐夫赶紧忙前跑后帮着办理出院手续，赶在中午下班前出了院。一行人刚进大姐家门，王睿奇就接到了景国庆的电话，说他也刚到家，打电话看看这边啥情况。王睿奇简单跟他介绍了一下，然后两个人约好到一个地方一起吃个午饭。到了地方后，要了两碗鸡汤，两个凉菜，几张小饼，两个人边吃边聊了起来。王睿奇这才知道，是九哥两口子一大早开车去济南接的这爷儿俩，到家后国庆连口水也没顾上喝，就赶紧联系他。听完之后，他心里这个不是滋味儿，跟国庆比起来，他的格局一下显得小了很多。他忙跟国庆解释，因为心里担忧老太太的情况，所以当时也没在济南停，就直接开回了湖西，要是停一下接上国庆爷俩儿就好了。国庆忙安慰他，让他不要往心里去，都是自家兄弟，没那么多事儿。他要是在意这些事儿，就不会到家第一时间就王睿奇联系了。再说他早就跟九哥说好了，忽然说不让他去也不合适。王睿奇知道他说的是真心话，听完之后心里稍微舒服了一些。国庆就是这么个人儿，啥事儿都是先考虑别人。吃完之后俩人又点上烟，坐在那儿抽了起来。“小奇，我说你可别生气啊。咱那大姐夫可真行，老太太一生病人家忙前跑后的，恁这俩当儿的可好，没有一个在身边”，王睿奇忙解释他不知道老太太这次这么严重，这不知道了就赶紧回来了。国庆接着说道，“老太太刚住院的时候，我过来看了看，大姐夫就跟我说了他做为女婿有很多事儿不方便拿主意。我当时就跟他表了态，他如果不方便说我来跟你说，你这当儿的还不女婿呢”。国庆这么一说，他忽然想起，前几天国庆确实跟他打过一个电话，说老太太住院了，他以为像往常一样，过个几天就没事儿了，所以当时也就是给他娘打了个电话，简单问了问情况，也没太往心里去，哪知道这次情况这么严重啊。想想还真是这么回事儿，他身在北京，又不是特别会操心，老二王睿刚倒是经常在家，可他压根儿就不操心。现在真一有事儿，发现他们这两个儿子还真不如大姐夫这个女婿管用。

饭后回到大姐家，王睿奇又累又困，倒在床上就昏睡了过去。等他再睁开眼一看，屋里漆黑一片，窗外已亮起了路灯。此时就听屋外传来好像是王睿霞的声音，“饭好了，

要么我去叫俺大哥起来吃饭”，王睿玲回应她，“去吧，我盛碗“。然后就听到敲门声，”哥，睡醒了嘛？起来吃饭吧“，”醒了醒了，这就来“。他爬起来到卫生间撒泼尿，洗了洗脸，这才感觉清醒了些。来到客厅一看，二妹两口子和王睿刚的媳妇儿也过来了。他们都知道老太太要赴京就医，忙完家里的事儿就一起过来送送行。一家人坐在一起，一边吃饭，一边聊着老太太的病情。冯秀珍这时埋怨起了王睿奇，”我说去年不过六十六吧，你非要张罗着过，你看过完我身体就出毛病了吧“。王睿奇当时想，他爹他娘从年轻时就没过过好日子，现在不是日子好了嘛，他就想像这样的大事儿，一定要办的风风光光的，让老两口儿在村儿里挣足面子。所以去年初六时，他特意通知了所有的亲戚，还有村儿里关系稍微近一些的，买了菜请人做饭，大操大办了冯秀珍的六十六大寿。听到他娘的抱怨，他笑着说道，”娘，你身体有病跟过不过寿有啥关系呀“，”咋没关系，老话儿不是说嘛，‘过寿出灾’，不信可不行“。这时王永才接过了话，“你别怨小孩子了，你这高血压从四十多岁就有了，医生不是说了嘛，高血压时间长了才导致血管堵塞，你心脏才出了问题，这跟过不过寿有啥关系。你还是基督徒来，咋还能迷信唉”。听完这番话，王睿奇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他娘已经高血压二十多年了。他这个当儿子的真是太不称职了，这么多年他都不知道父母的身体状况。如果不是这次冯秀珍病情严重了，他还会一直处于懵懂的状态。于是他满脸愧疚的对冯秀珍说，“娘，都怪我平时粗心，也没多关心一下你和俺大大的身体”。二妹看他心里愧疚，忙对他说，“以前你一直在外面上学，咱娘觉着高血压不挡吃不挡喝的，也没啥事儿就没让跟你说。后来你在京工作、结婚、买房，咱娘说家里也帮不上你，她心里有愧。后来你有了孩子，哪知刚出生就要开刀动手术，她老俩儿知道了心里特别着急。说你大哥不容易，家里的事儿尽量不给你添麻烦“。

王睿奇听后，心中既有对父母的亏欠，也有家人互相体谅的温暖，吃着吃着眼角不自觉的就湿润了。冯秀珍看儿子这样，忙出言安慰他，“你从小懂事儿，没让家里操过一毛钱的心。你自己的事儿自己办，也没让家里出过一分钱。恁大大俺俩没本事，也帮不上你啥忙。帮不上忙也别扯你后腿，没想到老了老了，身体出毛病了，还让你大老远从北京回来接我去治病“。王永才听她这么说忙出言纠正她，”这是他当儿的应该做的，老话不是说嘛，‘养儿防老’，有事儿了你不指望他指望谁啊。再说了，老大结婚买房咱是没帮上啥忙，那不是咱家里没有嘛，我要是国家主席，我给他一手包办了“。大姐夫和王睿刚的老婆听着一言不发，因为他们觉着做为女婿和儿媳妇，这时说啥好像都不合适。还是王睿玲开口解了围，“这本来商量看病的事儿呢，恁老两口儿咋还吵吵上了。对了，小霞，咱娘吃的晕车药买了吧？”，“买了买了，吃的、贴的都买了，放心吧”。然后她又接着说道，“娘来，你可别‘身在福中不知福’了，你这一生病孩子们都争先恐后给你看。俺大哥专程从北京回来接你，俺大姐跟着去北京照顾你。你看咱庄上的，有多些老人生病了儿女都不管的，你可知足吧。我这怀孕行动不方便，要不是这样的话，我也跟着去北京伺候你”，王睿玲忙说，“你已经立了大功了，挺着大肚子出去买了一大兜子吃的、喝的。对了，你不去北京不是因为怀孕啊，是怕晕车吧”。你看这姐俩儿，这个时候还不忘打趣对方，这就是老王家孩子们相处的方式。兄弟姊妹之间，无论对方说啥，彼此都不伤和气。以前没碰到过老人看大病的情况，也不需要五个孩子分摊，现在碰到大事儿了，不知他们兄弟姊妹之间，会不会因为钱的事儿闹别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