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曲捷径满心期待地等着狗腿子回来报告喜讯的时候,头顶突然挨了重重的一棒。虽然棍子敲在狗棚子上,但她还是吓了一跳。抬头一看,狗腿子正一脸怒气地看着自己。
“你没帮我打电话吗?”她问。
“打了。”狗腿子答。
“你打了电话还敢敲我脑袋?难道你就不怕我男朋友找你麻烦?”
她还没说完,狗腿子又往狗棚上敲了一棍子,然问她:”你是不是想横着出去?”
她知道横着出去意味着什么,忙说自己不想横着出去,只想竖着走。
“你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狗腿子怒问。
“派出所呀。”
“那你还敢骗我打电话?”
“我没骗你呀。”曲捷径不知道总找机老婆接了电话,想着能骗一句是一句。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敢在我面前耍伎俩?”狗腿子不想再听废话,命令看守拿电棒伺候。
看守为了让她长点记性,把电棒伸过去,说:“你自己电自己几下吧。”
“你让我自杀?”她一脸惊讶。
“放心吧,电几下死不了。”看守鼓励她,说。
“我不电。”她扭过头去,说。
“你不电,那我就电了。”
看守抬起电棒就朝她身上“滋”了几下,她疼得大骂:“你们这些狼心狗肺的东西,我要告你们。”
狗腿子问:“你要告谁?上哪儿告?”
她不知道应该去哪里告才有效,结巴了好久,才说:“我要上高级法院告你们。”
“哈哈。”狗腿子大笑,“法院都是我们的人,欢迎你去告。”
“法院这么多人,不可能都跟你们是一伙。”
其实曲捷径也不知道法院到底有多少人跟他们是一伙的,但她还是找了这么一个理由来安慰自己,
“只要手握重权那个人跟我们一伙,其他人都无关紧要了。”狗腿子洋洋自得地说。
听了这句,曲捷径只好闭嘴了。
狗腿子继续说:“你明知道那是别人的号码,为什么还骗我打电话?我今天要是不好好教训你一顿,你不知道派出所是什么地方。”
然后他向看守使了个眼色,让他用电棒伺候曲捷径。看守不敢不从,又往她胳膊“滋”了几下。
“你还敢不敢耍我?”狗腿子问她。
“我没耍你。”
“明明那是别人的老公,你竟敢说是你男朋友?”
她这才明白自己绞尽脑汁让人打的电话,最后不但没救自己出去,反而又捅了娄子。她悔恨交加,但又毫无办法,只好以哭来发泄情绪。
狗腿子拿她发泄了一下怒火,很快就走了。将近午夜的时候,她抵挡不了困意,闭着眼睛睡着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她听见几声狗叫,睁开眼睛看了一下,却没看见周围有人。
她心想:我为何不趁现在逃跑呢?
这么一想,她就马上行动起来。但现实没按她所想中进行,而是又招来一顿喝斥。
惊醒后的看守说:“狗棚子上了双层锁,你手上还带着手铐。就算你能从狗棚子里逃出来,外面还有好几个人把关,你没走出去就会被抓回来。”
曲捷径只好停止了踢打,又蹲回原位闭上了眼睛。深夜,她又醒了两次,但很快又睡着了。
天一亮,她就睁开了双眼。盼星星盼月亮,上午九点的时候,她终于盼来一个给她拿吃的人。
那人不是狗腿子,也不是昨天的看守。他把一个包子和一根油条放在昨天那张凳子上,让曲捷径自己拿起来吃。
”我的手被铐住了,拿不出来。”她对那人说。
那人只好把包子和油条从袋子里拿出来,然后再放回凳子上面。他一走,曲捷径就用嘴叼起油条嚼起来。
没费多少工夫,油条和包子就吃光了。完后,她对着入口处喊道:“我要喝水。”
很快,那人就给她端了一杯水过来。喝完水后,他问那人几点了。
“快十点了。”他说。
“你们局长上班了吗?”她急于知道谢顶有没有回来。
“我没去那边,不知道。”
“你可以帮我打听一下吗?”
“你要干吗?”
“我想找他给个说法。”
事实上,昨天谢顶一直都在办公司。只是他不想见曲捷径,故意让手下的人先给她点颜色看看再做打算。今天一上班,他就撤掉了守卫,想给她一点自由的活动空间。
那人答应一声,就走了。半晌后,他才返回来。
曲捷径问他:“谢顶怎么说?”
“他让你继续蹲着。”那人把谢顶的原话转述给她。
“我已经在这里蹲了一天一夜,还要蹲多久?”她大声叫喊着。
“这个我就不知道,他是这么跟我说的。”
她很愤怒,但又无可奈何,只好蹲在原位等待着。
好不容易等到中午吃饭的时间,她突然听见吴志说话的声音。
“吴志来了?”她一阵狂喜。
她猜得没错,吴志确实来了。但不是来救她出去,而是来问她手机放在什么地方。
“你来这里不是为了救我出去?”她心里刚升起的一丝希望,一下又回到了冰点。
“你先告诉我手机放在什么地方?”吴志说。
“你这时候找手机干什么?”
昨晚睡觉前,吴志无意中提起曲捷径被抓的事。老婆觉得很奇怪,问他什么情况。
于是吴志就把曲捷径偷谢顶的钱告诉了她。
老婆问他:“她穷得这么要紧?”
“可不是嘛,要不连手机也买不起。”
“那她昨晚给你打电话用的是谁的手机?”
吴志一急,就说漏了嘴。老婆得知他把自己的旧手机给了曲捷径之后,马上就跟他打了一架。
老婆骂他胳膊肘子往外拐,不仅请一个跟她毫无关系的女人吃饭,还把自己的手机送给了她。两人打了一顿之后,老婆立马要求离婚。
他吓得赶紧道歉,并向老婆保证第二天就把手机要回来。上午忙完工作,他就赶紧跑了过来。
出门前,肖窈看见他行色匆匆,问他去哪儿。
“我去派出所一趟。”
“你凑够赎金了?”
“没有。”
“你一个人花钱赎曲捷径?”
“我哪有那么多钱?”
“那你去派出所干什么?”
“有事。”他没多说就走了。
曲捷径以为他是来救自己出去,万没想到竟然是来索要旧手机。一气之下,她大声问:“我陪你睡一觉还没那个破手机值钱吗?”
“你小声点。”吴志怕别人听见自己跟她上过床,忙上前捂住她的嘴巴,说,“这是派出所,不是你大声嚷嚷的地方。”
“我都成这个样子了,还怕谁笑话?”
“你不怕,我怕。”
吴志再次问她:“你把手机放哪儿了?”
“我不知道。”她赌气说。
“你快说,我要回去交差。”吴志说,“我老婆要我把手机要回去,否则就跟我离婚。”
“我不告诉你,除非你救我出去。”她不想赔了夫人又折兵。
“你先说手机放在什么地方,我再出去想办法救你。”
曲捷径不肯,非要他先救自己出去再说。
吴志没办法,只好出去找人打听赎金的事情。昨天他打了几次派出所的电话都没找到人,后来忙着就把这事给忘了。
他找到狗腿子,问多少钱可以赎曲捷径出去。
“我不知道,你去问谢局长吧。”狗腿子让他去公安局找谢顶。
到达公安局,他找了好几个人,才找到谢顶的办公室。敲门进去的时候,他看见谢顶正翘着二郎腿优哉游哉地翻着报纸。
他赶紧上前表明身份,说自己是曲捷径的上司,特意来请他高抬贵手。
“你是她的监管人?”谢顶放下报纸,看着他问。
“不是,我只是公司管理员。”
“你管什么的?”
“我什么都管。”
“那你怎么管出一个小偷来?“谢顶批评他,说,“你这种管理方式是不行的。”
吴志赶紧承认错误,说自己的确管理不到位。不但没给公司培养出人才,反而还滋养了一个小偷。
“你打算怎么解决这个问题?”谢顶让他给个答案。
“回去以后,我一定让她长点记性。”
“就这么完事了?”
吴志一想,马上又补充说:“适当的时候,我再给员工普及一点法律知识。让大家都自觉约束自己,远离违法犯罪之事。”
完了,他问谢顶:“你有什么需要补充的吗?”
“你说完了?”
“是的,我说完了。”
“就这么简单?”谢顶问,“难道你不打算拿出点实用的解决方案?”
吴志猜不透他的意思,问:“谢局长有什么指示,请尽管吩咐。”
“你没做好准备就来了?”
“我做好准备了。”吴志说完,却没有下一步举动。
谢顶看见他没什么表示,让他先回去做好准备再来。
“我已经做好准备了呀。”
“你什么态度都没有,这也叫做好准备?”
吴志嘿嘿一笑,忙向他递上香烟,说:“我现在就等你开口,然后回去准备赎金。”
有关钱的事,谢顶从来不明目张胆开口要价,而是喜欢给找他办事的人打哑语。抽烟期间,他用肢体向吴志暗示了一下。但吴志不明白他的意思,一直没有作出相应的回应。
烟抽完之后,谢顶问他:“你跟我聊了那么久,有没有一点收获?”
吴志想实话说没有,但又怕得罪他,只好傻傻地笑。
谢顶说:“你别光顾着笑,倒是说句话呀。”
他只好说:“不好意思,本人愚钝,还是不太明白谢局长的意思。请局长大人明示。”
跟谢顶交往的都是黑道大老板,那些人都是人精,一个个整天不干正事,就喜欢聚在一起瞎琢磨府内人士的喜好和暗示。
谢顶跟他们打交道很轻松,从来不需要多费口舌。只要稍微做点肢体动作,他们就能领悟其中的深意。
有一回,他很想找个女人陪自己上床,但又不方便亲自出去寻找,只好请老板过来帮忙。自从他升局长之后,有位老板就一直跟随他左右。
这位老板很懂他,对他的言行举止观察得很细致。只要他动动手指,或动动脚,那老板马上就心领神会。那天,谢顶把他请来办公室,仅用手挠了一下裤裆,他马上就给老鸨打了个电话。
没一会儿工夫,老鸨就来电话说小姐已经到达他指示的酒店了。事后,谢顶直夸他是自己肚子里的蛔虫。
从此,那位老板就被他列入重点交往对象。每回遇到自己不好意思开口的事,他总是第一个把他叫过来,然后稍微抬一下胳膊,或挠挠头顶,老板马上就能按他的意愿把事儿办成。
而吴志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也没有特意研究过这个群体。
搔首弄姿了半天,谢顶突然发现自己是在对牛弹琴。随后,他对吴志说了一句:“你自己看着办吧。”
“好的,那我就自己看着办了。”吴志笑着退了出去。
他正要坐车回公司,谢顶突然打电话来了。刚一接听,谢局长就在电话那头给他朗诵了两句诗词:“林巴公安有能人,有事相求找谢顶。实惠快速又安全,十打一零就放行。”
吴志感觉有点莫名其妙,问他这是什么意思。
“你自己回去想吧,琢磨透了再过来。”
吴志就这样带着满脑子疑惑回了公司。走进办公室,肖窈听见他不断重复着两句莫名的诗词,然后问他:“你怎么了?”
“没怎么。”他放眼扫了一下办公室,没看见几个人,问肖窈,“人呢?”
“出去跑业务了。”
“郝权呢?”
“他约了个客户,出去签单了。”
“都出去了,这可怎么办?”他问。
“什么怎么办?”
“我想召集大家开会筹点钱救曲捷径。”
“筹多少钱?”
吴志也不知道应该筹多少钱,于是就把谢顶说的那句话讲了出来。
然后他又对肖窈说:“他就给我来了这两句台词,也不说是什么意思。你给解释一下,到底是什么意思?”
“赎人还要猜谜语?”肖窈问,“你就不能让他明示?”
“我问了,但他不说。我有什么办法?“
肖窈想了一下,把自己的想法跟他一说。但吴志觉得不对,又把其他同事叫过来一起帮忙。
大家围在一起猜了半天,也猜不出谢顶到底是什么意思。肖窈跟客户约了下午茶,猜了一会就说自己要出去跟客户联络感情。让他和其他几个同事慢慢揣摩。
肖窈走了之后,其余几个人猜了一会,觉得没意思,就回去打电话了。
没办法之下,他只好回自己的办公室继续琢磨。一直思索到傍晚时分,他也没能破解谢顶那两句话的含义。
快要下班的时候,郝权从外面回来了。他像是遇见救星一样,忙把他拉进办公室猜谜语。
郝权上大学的时候,最擅长猜谜语。有关谜语的小游戏,他几乎不用费什么脑力就能猜出谜底。
这次也不例外,吴志刚把那两句诗词说出来,他就说:“这么简单的事,你们竟然猜了一个下午也没猜出来?”
吴志忙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把耳朵凑过去,说:“烦请天才赐教。”
“就是让你带十打一百块钱的现金过去赎人呗。”郝权一脸轻松的样子。
听见十打,吴志头都大了。
他丧气地说:“十打一百块不是小数,我上哪儿弄那么多钱?“
郝权也说那家伙胃口太大,开口就来十打现金。而且还不明说,只让对方自己揣测。
他气愤地说:“拿着人民的血汗钱却不干正事,整天就瞎琢磨歪门邪道。这么下去,以后的社会都不知道会成什么样。”
“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我们现在不是讨论这个话题的时候,而是先想办法把曲捷径救出来再说。”
郝权揭穿谜底之后,心里就没了捐钱的欲望。他说:“十打一百元的纸币不是小数,而且公司只有我们仨人业绩好一点。其他同事连吃饭都成问题,你就别想让他们捐钱了。”
“怎么办好?”吴志有点不知所措。
“依我看,你让曲捷径在里面呆着就好了。过一段时间没人理会,派出所自然会把她放出来。”
“那不行呀。”
“为什么不行?”郝权说,“她跟你又不是亲属关系,你没必要为了一个毫不相干的人把家底都掏空吧?”
不凑钱赎她出来,吴志就拿不回手机,也就没法向老婆交代。但他不好意思跟郝权明说,只好找了个“这样下去对公司不利”的借口蒙混过去。
“那怎么办呢?”郝权说,“仅靠我们仨,肯定没办法凑够这笔赎金。”
他思忖片刻,然后给吴志出主意:“你去找老板吧,或许他可以解决这件事情。”
有关曲捷径的情况,老板知道得不多。吴志上次去医院汇报工作的时候,顺便把曲捷径上过两次派出所的事向他报备了一下。
老板得知她的行为之后非常不满,让吴志差不多的时候就叫她走人。但吴志念在她跟自己睡过一晚的份上,硬是把这事压了下来。如果将此事汇报给老板,不光曲捷径要被开除,估计连他也要一起受罚。
他对郝权说:“这事行不通,我们再另外想想办法。”
“公司就这么大,人数就这么多,而且能发挥作用的人,也只有我们区区仨人。”
吴志一看时间差不多了,就对郝权说:“我们先下班,明天再一起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