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热的一天

我刚去一会儿,小郝就游了回来。泳帽、泳镜都没戴,泳裤也不穿。完全裸泳。他让我也不要穿泳裤。老偏也游了过来,他让我也不要戴泳帽,但泳镜是一定要戴的。

想想看,过去这个季节,你不戴泳帽,在水下那瞎猛便追着叮咬你的脑袋,只要你一露头,它便凶狠地俯冲下来,照着你的脑门就是一口!可这今年这时节却不见一只牛虻(俗称:瞎猛)。

老偏上岸坐坐,跟陈三要颗香烟抽,是“红塔山”。陈三说:“你们都抽细烟,我就抽这十块钱的烟。”在过去,“红塔山”是好烟,现在早已不是了。十块钱的烟,是最低价钱的劣质烟。

我把穿在身上的泳裤脱掉,泳帽也不戴了,找塑料袋装起来,就挂在这河边的小杨树枝上。游完,返回上岸要穿泳裤,所以就把它挂在靠水的树枝上。

那个司马泊在电厂上班的养鸽子的人,他今天来很稀罕,我跟他说:“你养鸽子养了二三十年了,也没有培养出一个好的?”他说:“一些大老板,赌鸽子,一年也能挣上几百万。”他下了一水,上来骑车走了,说明天还来。他说他养鸽子也是一种锻炼,天天除粪,低头、抬起……也是能治脑梗,不得脑梗。我还没听过,养鸽子也是一种体育锻炼,这还是第一次。每天收拾鸟舍也能预防脑梗的发生?那我挖苦菜也是低头、抬起,这样连续地做,难道也能预防脑梗的发生?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踩在那红地毯上,这个斜坡,一头扎了进去,差点碰着下边的石头。那石头是压着红地毯的,不然它就会漂了起来。这红地毯是贺记用车拉了过来的,铺到这石头斜坡上,这样上、下水就方便了许多,不至于滑倒、或者扎了脚。要是有个跳台那就更好了!贺记说明年闹吧。

到那水里慢慢地游,水面上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昨天最后的一点杂草今天也给清除了,不知是不是马三蓝眼给割的?那水草也就是小荷花,它蔓延开来很快就占据一大片水域,所以要收拾它——收拾得干干净净,这样也好开游船。假期了,可来这里玩的女人小孩很少,不知什么原因,难道人们都带着孩子到外边去旅游了?

去年刚办了“农合”,买了五六条游船,也倒有几个玩的。

那个养鸽子的人说,明天要办节目,就在那凉棚里。去年就搭了凉棚,还有一个小的帐篷,也弄了些人来这里唱歌跳舞,热闹了一番,这今年又要搞……

到现在,也不见有人来这里吃烧烤;也没有人来这小帐篷里休闲、纳凉。

旁边还弄了个“碰碰车”,是个人投资。也没有生意。

游至小岛处,仰面朝天休息休息,做几个仰泳动作,踏上返程之途。水是温暖的,有一尺深都是温暖的,说是有二十八度,我看也不止。像在暖壶里游泳。

徐老师围小岛游一圈,说是遇到小蛇,他有点怕了,不再敢转小岛。我说那小岛上再过些年,蛇会多起来,乌龟也会多的,那里没人打扰,有草、有树,是个很好的栖身之地。

最热的一天也就是三十三度,要是在以往,三泉湾改造前,那这一天会淹死人的。——平时不出现的人这天都出现了,会游的、不会游的,都来。下午五点以后我总是这个点才来,看到三泉湾周围围了一大圈人,就知道出事了……那门板上抬着一个直直的人——人已僵硬了;是花钱让那个“专业户”给捞了上来,花了几千块。

一年淹死一个,十多年,就有十多个。有人在那三泉湾周围的树上、电线杆上用红油漆写了:“阿弥陀佛”,这以后便不再有人淹死。也倒是,三泉湾已经“改造”过了,有人问:“这水有多深?”

“五六米!”

听的这般说,便不敢冒然下水。也自然不会有淹死的人。与“阿弥陀佛”没有多大关系,不管是在电线杆上写、还是在树上写,都没有半毛钱关系。

还有那放生的人,在鱼的身上、乌龟的背上念了咒语,让它驮着人们的美好愿望游在这水中。“阿弥陀佛”,其实与这也没有关系。

其实,我实实在在地告诉你们,那水只有三米深,多不了。不过,有这三米也足能把人淹死。游泳馆也会淹死人的。要么放那么多救生的人干嘛?!

去时用蛙泳,回时就是自由泳。一侧的头轻轻侧起,当看到那组电线时,距离上岸也就不远了。用时也就是二十多分钟吧。

看看岸上没有女人,也就爬出,赶快把裤衩穿上,再用毛巾擦干身上的水渍。就坐在这水泥路上开始神聊。

贺记来了,提一个小马扎,带一个游泳包。他的汽车就放在路的出口出。小郝的“大狗”没看到,他说是给藏了起来。

小郝是躺在那水泥马路上。热乎乎的,像是睡在了火炕上,“有多少度?四十多度?”

也不会拿根温度计放到马路上测一测。

贺记带来一条新闻,说是陕西发洪水冲垮了桥墩,死了好多人,乌国发来慰问信,而俄国却没有。他赞成乌总统是个优秀的政治家。

而一旁的小郝却不知乌总统是谁?对于政治没有敏感性,也敢站队,也敢说自己是个“俄粉”?哈哈……

“作为一个国家,你没有几个朋友,你混什么?”贺记有点激动。这早已准备好了的“激动”释放了出来,……没人应。

又开进来个“棒棒车”,下来三个人。一个是养鱼的,他不在他的养鱼池洗澡,跑到这儿干什么?

还有那个长着“熊猫眼”的“二黑豆”,好多年都不见。另一个人对他说:“你把这三泉湾再拦上半截……”

他在空中划了一下,一分为二。那年,也就是在这湾水改造之前,他占了这水域的三分之一,用来养鱼……其实,那鱼放了好几年了,等那开发商却是等不来,后来那鱼渐渐地少了,也懒得去管理了,却在这时,要“开发”了。

那岸边放置了一个彩钢房,是“熊猫眼”的,紧接着又放置了一个彩钢房,是看那个“熊猫眼”的。

“……你看着那个,防止他给往进扔死鱼……”

扔进死鱼是要算钱的!这开发商就不高兴。

如今多少年都已过去。“现在在哪里干?”我问他。他说还在厂子里。

那年“分”了三分之一的三泉湾,那鱼赚了多少钱?(其实,还有一个人,他俩是合伙干的)反正吧,那时,游泳,你游到他的栅栏处,就得往回返,现在游一大圈(转小岛)是一千五百米;过去,要减掉三百米。

总之,改造完的三泉湾还是好多了,要么要“统一”,不要“分裂”,还是“统一”的好,你可以畅游嘛!

老偏就天天“畅游”,要么一圈,要么两圈。反正一身的膘,也拉不下来!

在这个最热的天,老偏上午都来游;陈三今早六点就出来跳三泉湾。我在过去也这么干,只是,只是到了下午便不再想下水;可下午又实在没有其它的事要干。

“棒棒车”下来的三个人,已有两人在水中,而那个养鱼人却是脱光了身子,面朝对岸傻傻地站着,而对面呢,有个女人正要下水,看到他这赤条条的身体,就掩了面,转过身子又要上岸,而站在她身边的丈夫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对面……”那女人说,丈夫望过来,才明白,“哎——”他朝这边喊了一声。这养鱼人耳朵有点背,还在那里呆站着,也不肯到水下去,那女人无奈,也只好上岸,不游了……

乡下人下河洗澡谁还穿个短裤?

“唉,说你呢!”我们在他身后,有人就喊了他,他也不听……

“毛,黑沙沙的……”你在那里说,他也没听到;上了岁数的,好像人也迟钝了?

小郝和我今天都裸泳,上岸都把裤衩子穿上。魏老师也喜欢裸着游……今天没见,是在给孩子们上课?

“你看,他的泳姿,‘毛式’侧泳!”他叫什么?水里的那个人,戴着眼镜。侧泳,我过去也这么游过,省劲儿!

纪立军也游了过来,他那个“纪式泳姿”,蝶泳,将全部小腿部位都露出水面,这泳姿在三泉湾也是独一无二的,恐怕全世界也是独一无二的吧?

“那小马,露头游,还那么快!”

“是小马吗?”他的头侧在另一边,我看不清。贺记说就是小马,他朝水中喊了一嗓子,小马听到,侧过头来,我才看清楚是他。

小马是我们这里的游泳健将。泳帽、泳镜都不戴,露头蛙泳。你看他一身的腱子肉,他练“健美”,不知现在还练不练?

过去,在这最热的一天,三泉湾要来上五十多人,这现在,好像没那么多……有一部分人是去了“喷泉”,在那里大人小孩都可以玩耍,而这里……你看那对面,机井房处,是有六个小孩,套着救生圈,还有在胳膊上套上塑料皮圈,叫什么?手臂圈。也能起到“救生”的作用。两个气囊,破了一个,还有一个,双保险!两臂一共是四个气囊。不会游的也可以戴上它,在水里扑棱着走。

一个女人,带着六个小孩……是几个家庭?

那年,我第一次见杜修福他就是套着个“手臂圈”下的水。当时,我们相互还都不认识。我就奇怪,——那人干嘛胳膊上要套个皮圈圈,看去怪滑稽的。

王希文在对面的那片柳树林里,躺在那个折垫床上,在阴暗处,不知一个人在想些什么?

还有那个苏勇,每每来,头上总是戴着顶破草帽,腰里还系着个“跟屁虫”,在水里慢慢地游啊、游,也要游上一大圈,只是头不往水里去,很慢很慢地游着;又是拖着个大肚皮……那几年揽点小工程,就把自己的肚子给搞大了……这一大,想要再把它搞回去,可就难了。

你看吧,在这最热的一天,那个徐庆元就出现了,瘪瘪的肚子,那里早已没有了胃——就是这个器官,没有了。是得了赖病,割了,扔了!唉,还有那个“三里”,他也是割了胃,不是全割,是割了半个,那年,我见他俩是躺在三泉湾的草坪地上,肚子上都有用针缝过的痕迹,我就立马想到一个词:“拉链!”对,就是这个名词——我要当时给他俩拍个照就好了,照片标题就叫:拉链!

“是叫‘拉链’,是用机器扎的。我这是在北京做的。”徐庆元立马回道。

三里是在省城做的,是没做好?还是做晚了?他那道口子是人工缝的。越是怕死,越是早死了。

得了赖病就害怕,老想着何时死去……“不要怕!”我当时听的徐庆元在鼓励他。两人是直挺挺地脱光了衣服在那里晒太阳。过两年,那三里的肿瘤转移了;没扛住,人也就那么没了……

剩下了徐庆元,好好地活着,在最热的这一天,来三泉湾躺在躺椅上晒晒太阳,然后下水,短距离,做一个标准的蛙泳动作。他总是那么标准,骨瘦如柴,也还是那么标准;没办法,小时候他学得就是那么标准!过去体重一百八十斤,现在只有八十斤!就拖着这么一个皮囊也要游山玩水;独自一人开车走遍祖国大地。

贺记在水边半躺着,就躺在他那块红地毯上,一半身子泡在水中。这时游来一个郑,戴着一个华丽的泳帽,他摘去泳镜说道:“你是……?”

我回他道:“贺记。”

“他去年给我拍了个短视频,我们那儿的人都看到了,都说好……一下我就火了!”

“什么时候?”

“十一月,在喷泉……我想出名呢!我得请请你。感谢你,真得,我很感谢你!”

“那,今年冬天咱再设计设计……”贺记说道。他又预定了个节目。

“到冬天,在一个大雪纷飞的早晨,你踏着厚厚的积雪,站在那个两米高的喷泉下,洗着淋浴……嘴里还要唱着《八十年代新一辈》……”设计这么一个场景。

“我说,要拍短视频,你先准备好火锅……”

“贺记,现在你的粉丝量有多少?”小郝问。

“五万。”贺记回道。

“抖音、快手,你看吗?”小郝问我,我说我从不看。

夜里睡不着,打开阳面的窗户,还有阴面的窗户;客厅的,厨房的,都要全部打开,躺在瓷砖的地板上,听着整晚蟋蟀在这夏夜里扇动着翅膀鸣叫着,这叫声不知是从铁路处传来?还是从大田里传来?

五点不到,树上的麻雀就开始“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接着就是那倒垃圾的拖拉机“突突哒哒”扰得人难以入眠。

原先,我这屋子有蟑螂出现,你睡在地板上,它会窜到你的脖子上……后来买来很厉害的药,它们吃了这药,就会互相撕咬,自相残杀。这样,就再也没有了这害虫。绝了!

平时,下午四点半出发,到这最热的这天,五点出发都有点早,你走在路上,热浪滚滚,立马进入烧烤模式。你看那些人,打着遮阳伞,快步疾走。背心、大裤衩、拖鞋,就这也要汗流浃背!

洒水车在不停地洒着水,那个造雪机,粗大的管子也在朝着马路边的洋槐喷着水雾。看那树上是插了针,枝条上挂着输液袋。我就想起和杜修福在圆明园看那古松柏也都是在那躯干上插着小玻璃瓶,也是在给那树注射营养液。

这个城市病了!我就想。

好在你会游泳,泡在水里,夏天,就在你的水流中度过;小鱼儿叮着你,吃你的死皮,给你做个“水疗”。

腰痛,不知怎么在地板上躺了两天,这腰就莫名地不舒服。是不是这几天没做俯卧撑?所导致的?每天要做五十个,就在下水前。

跳舞时,有个女的说是她开“按摩”,给人“火疗”,那次打奶,听得一个女人讲很管用。我就在街上走,偶尔发现一家“火疗”馆,以为就是那个跟我一起跳舞的女人,是她开的。结果进去一看,不是;可这女人也跟我跳过一次舞。要么就让她给我看看?我爬在她那按摩床上,首先告诉她:“千万不要把我烫着!”(我很担心!)她一开始就在我那背上涂了酒精,然后用打火机点着用镊子捏着的酒精棉球,在我的背上这么一晃,不,还没开始我就觉着我的背一阵剧痛,我惊叫一声……她才意识到我的背着了火……

你说,这女人想啥呢?唉,我可真倒霉呀!皮肤严重烧伤,尽管,涂了药,还输了液,可还是留下了疤痕!

在这之前,我是到中医院去看这腰痛。那院长往我的脑门子上扎了一根五寸长的针,那针一拔,血“噌”地一下就穿到房顶上!他让我走两步试试,又问我好点没有?我说还是没什么感觉,他就又让我躺在病床上,朝这我的背又刺了三针,启针,又在我的背上猛击一掌,大声呵斥,让我站起来走。我受到了惊吓,猛地走两步。“好点没有?”他问我。

“好?好点啦!”似乎有点效果,我犹豫一下回他道。

“回吧。”他说罢又去照顾别的病人去了。

回到家,还是感觉不太好,这才又去“火疗”,这倒好,烧着了,打官司吧?又要很长很长的时间……

“人,死不了,就不要打官司!”我们单位那女人对我讲。单位领导也说:“要两钱儿就算了,不要找法院!”

可,要多少是个够?你要五千,她给你一千。一千也好,五千也罢,可那火烧疤已经是造成了。再住院?再植皮?完了还得打官司要钱。打官司,要证据,要法检……一大套的流程要走,你怎么办?嫌烦,那就别办;要办,也未必能达到你的心愿。

认倒霉吧!这账只能算在我自己的头上。为什么要去看医生?为什么要去看中医?

那腰痛,我再也不去理它,它觉着无趣,也就自己好了。

好多所谓的病,都是自己疑神疑鬼地弄出来的。再说人有免疫力,许多许多的病、不舒服,它都会自我调整,调整到正常。你还看什么病?小病不用看,它自己会好的;大病,医院也看不了。你就回家等死算了。

人啊,就是活不明白!当你活明白了,一切就都无所谓。

看看这最热的一天搞出我多少事情来呀!

我看那天气预报,明天是三十六度!

造孽啊!9:59 2024/7/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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