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人,我怎能把你鄙贱?读莎翁诗《天上的太阳有瑕疵,何况人间》

假如深爱之人欺骗了你?假如深爱之人冷淡了你?假如深爱之人离你而去?假如深爱之人不再爱你?假如面对第三者插足,深爱之人移情别恋,从此不再属于你?你将如何面对?又将如何自持?

油画

对于你内心深处仍然挚爱至深,仍然刻骨难忘的深爱之人,你又将以何种态度对待?是生气是悲伤?是愤怒是颓丧?垂头丧气还是悲痛欲绝?亦或是泰然自若,安之若素,乃至于从容接纳与深爱之人关系不再完满的现状,甚至一笑了之?

莎士比亚十四行抒情诗歌《天上的太阳有瑕疵,何况人间》,内容所书写的便是这样的情景和情形,诗人的深爱之人对他变心了,深爱之人对他的爱转移了,诗人面对深爱之人对他的离弃的无情事实,诗人所选择对待这一切的态度是宽容大度,是包容谅解。

诗歌《天上的太阳有瑕疵,何况人间》一开始,诗人说他很多次曾看见天空中的那轮“灿烂的朝阳”,刚从东方升起时,用他那庄严神圣的目光,抚爱着山顶,在诗人的眼里和心里,他深爱之人便是那轮灿烂的太阳,而诗人自己则是被幸福抚爱着的山顶。

诗人接着看到,太阳在用自己金色的脸庞轻轻亲吻着青碧色的草地,太阳又用自己金色的脸庞把在黑暗中黯淡无光,没有一点生气的溪水,全都镀成一片片灿烂四射、光彩夺目的黄金。

诗人一会儿转化为山顶,一会儿又转化成草地,接着又转化为被镀成魅力无限、辉煌耀眼的黄金的溪水,在深爱之人的爱抚和亲吻下,诗人是多么幸福啊!

可是,正当诗人在被幸福包裹,在全身心投入并尽情享受幸福的时候,那“最卑贱的云彩”,那位破坏诗人与深爱之人关系的他人、第三者,却悄无声息地突然出现了。

那“最卑贱的云彩”带着一团团浓稠的黑色暗影,快速飞驰过灿烂朝阳,把太阳“从这凄凉的世界藏起来”,诗人再也找寻不到他那“灿烂的朝阳”,因为太阳被藏得太深,被转移得太远,那遥远的西方,诗人又怎么能够到达呢?

那“最卑贱的云彩”为什么把诗人的“灿烂的朝阳”藏起来并转移到那么远呢?而诗人的太阳为什么又跟着那云彩走呢?原来,诗人明白其中原委,因为诗人的太阳有污点,有瑕疵,所以云彩帮太阳去掩埋污点去了。

看到天空中的那轮太阳远离自己,诗人又想到自己心中的那轮太阳———“我的太阳”,“我的太阳”有多少次在无数个清晨,带着光彩照人、璀璨无比的身姿,在诗人刚从睡梦中醒来的时候,在诗人的前额含情脉脉地亲下早安吻。

可是,诗人心中珍惜备至,感觉甚是荣耀尊崇的那轮“我的太阳”,却也“只一刻”属于他,那“下界的乌云”,那位横空插足的第三者早就已经从中把诗人的深爱之人,诗人的那轮“我的太阳”,无情地隔绝、遮蔽了。

对于诗人来说,无论是天空中的那轮“灿烂的朝阳”,还是诗人心目中那轮“我的太阳”,都不幸地被“乌云”所劫持,所掳掠了。

面对转眼即逝的情意,面对从一场欢喜变成一场空的爱情,面对深爱之人的不忠背叛,诗人没有自怨自艾,也没有怨天尤人,更没有指责深爱之人的不是,而是态度雍容,冷静豁达地对已然失去的爱情,和那同样已然失去的深爱之人,甚至对那位卑贱的插足者,全都选择了宽容理解和体贴原谅。

诗人说,无论是天空中的那轮“灿烂的朝阳”,还是诗人心目中那轮“我的太阳”,都不是十全十美,还无瑕疵的,诗人明白万事万物皆如此,人当然也不例外,也包括诗人自己。

因为人都有瑕疵,诗人心中那位圣洁高贵的深爱之人,当然也是一样,既然如此,有瑕疵的诗人还有什么理由去把那位有瑕疵的深爱之人“鄙贱”呢?

而且,如果诗人去“鄙贱”那位深爱之人的话,如果诗人去“鄙贱”他曾对那位深爱之人所全心全意付出的真心和爱的话,如果诗人去“鄙贱”他与那位深爱之人所产生的那份无论是当时,还是在以后变成回忆时,对彼此都弥足珍贵的一段丰富多彩的爱情的话,那诗人不是也在“鄙贱”自己吗?!

莎士比亚诗歌《天上的太阳有瑕疵,何况人间》附录如下:

天上的太阳有瑕疵,何况人间

英国·莎士比亚

多少次我曾看见灿烂的朝阳,

用他那至尊的眼媚悦着山顶,

金色的脸庞吻着青碧的草场,

把黯淡的溪水镀成一片黄金;

然后蓦地任那最卑贱的云彩 

带着黑影驰过他神圣的霁颜,

把他从这凄凉的世界藏起来,

偷移向西方去掩埋他的污点;

同样,我的太阳曾在一个清早

带着辉煌的光华临照我前额;

但是唉!他只一刻是我的荣耀,

下界的乌云已把他和我遮隔。

我的爱却并不因此把他鄙贱,

天上的太阳有瑕疵,何况人间!

(梁宗岱 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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