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中年男人的对话

周末徒步鲲鹏径,走了二十多公里,没有气力、也没有时间坐公交车回起点,而且手机很快就没电了,于是匆忙叫了一辆车。刚看到订单确认信息,还没来得及买瓶水,手机就关机了。我牢牢记住车辆颜色、型号和车牌号码,在路边仔细盯着过往车辆。

上车后,我坐后排,司机回头和我确认信息。我有机会正面看他,中年男人,微胖,年纪应该比我稍大一些。后来聊天中知道,他50出头,我50差点。可能是年龄相当,同处于“厚浪”的中年男人,一路上我们聊得比较尽兴。

我说,你的车很大啊,后排空间很宽敞,车子保养得也很好,不像是一般跑滴滴的车。

他怪不好意思的说,是的,平时家里也用,所以买了辆好点的,闲时就出来跑跑。

我说,这样挺好,既照顾了家里,又能赚点外快。

他犹豫了一会说,是啊,没办法,以前在公司上班,后来效益不好被解聘了,这个年纪了,也不好找工作,就自己找点事情做,照顾好家庭,有空就跑跑滴滴。

50岁的男人确实不容易,生活压力大、身心压力大。但即便面对种种压力与困难,他们也不妥协,不放弃,不随波逐流。长江后浪推前浪,世界看到的永远是奔涌的浪花,看不见浪花之下的承载。因为,那是一种默默的、不求上岸的浪,它叫“厚浪”。

我想到,早些年,滴滴顺风车刚上线时,我也曾利用上下班时间跑过一段时间顺风车。断断续续做了近一年吧,前后赚了大几千。每月发的工资,那是要还给生活的;这额外赚的外快,才属于自己。所以特别开心,给自己买了一块运动手表。现在还戴着,6年多了,虽然技术已经明显落后,测心率也不准,但还是舍不得淘汰。

而且,还给儿子换了一辆新单车。这事我没好意思跟家人说,但有跟儿子说,“爸爸上下班顺便跑顺风车,等攒够了钱就给你买辆新单车”。当然,我不是差这个钱,只是想让儿子知道,父母的每一分钱都是辛苦赚来的,而且利用业余时间额外赚来的钱更是来之不易。记得当时儿子骑上新车非常高兴,他直观地看到爸爸一分钱一分钱赚来了钱、换成了车子。

上车时,司机看我背着越野包,拿着登山杖,猜想我是驴友。当获悉我徒步了二十多公里,非常惊讶,“一看你就是运动达人,但不想你走了这么远,而且还是爬山。”

于是我们聊起运动、聊起健康。他说,我们这个年纪赚钱不容易,但发胖最容易,以前我也时常运动,每天走上万步,后来开滴滴,一坐就是几个小时,运动少了,肚子自然就大起来。羡慕你还能有这好身材,我们这个年纪身体最要紧、健康最重要。

我笑笑说,是啊,中年男人保持体型不容易,我每天早上6点起床,风雨无阻跑个10公里,周末就上山下海、徒步远行,平均每天超过3万步。

司机好奇问,“走这么远,就你一个人吗?”

我说,“是的,平时都是一个人跑步、一个远行。”

司机点点头,“也是,你这强度,一般也跟不上你。”

我解释说,“这是一方面,能有这个体力、这个毅力的同龄人确实不多。不过,最关键是,一个人行动,来去自由,时间成本低,执行效率高。”

司机感慨说,确实如此,一大帮人你等我、我等你,热热闹闹、吃吃喝喝,那是春游,是走不远的。

司机说,平时我做事也喜欢一个人,独处、独思、独行。而且很多事情需要毅力、需要坚持,需要一个人去面对、一个人去挑战、一个人去经历,只有这样完成,才能体悟到其真谛。

没想到这位大哥说得这么好,这也是我这些年独自跑步徒步的心得感受。在这漫漫的人生之路上,本质上,每个人都是在独自前行。只是在不同的阶段,在不同的路口,会遇上不同的人,与你同行一段;过了这一段,你们挥手告别,再迎接下一段旅途,或是独行,或是换一位旅伴,走完属于你们的这一程。终究,每个人都要学会独行、面对独行。

我很享受独行的乐趣,某种程度上说,只有一个人走的才是路,一个人看的才是风景。徒步郊野,不是对生活的逃避,而是开启生活的另一扇窗。你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放空自己、反思自己,与自己对话;你可以听到自然的声音,发现自然、感悟自然,与自然相融。     

闲聊中,司机回头看看我,试探地问,“你应该没水了吧?我的意思是,你在山上走了一天,水应该早喝完了,如果不介意,我这里有瓶矿泉水,没开过,你拿去喝吧。”

我非常感动,这位大哥这么细心,居然留意到这细微之处。确实,刚才手机没电了,没来得及补充水,现在确实很需要水,但又觉得不好意思(倒没有不放心的顾虑)。“哦,非常感谢,没事,我手机在充电,等下下车就可以买水了。”

“我以前也运动过,我知道现在身体急需补水,下车还有一段时间,你喝吧,一瓶矿泉水而已,不用介意。”司机打消我的顾虑,很真诚地说。

我很感动,无法拒绝他的善意,更是无法拒绝作为同龄人的心心相怜。我很想付钱给他,可他车上没有付款码,订单又是通过平台预付款的,我也不好意思找他要付款码,只好一再表示感谢。

下车时,我再次郑重向他说道,“感谢你在我最需要水时送我一瓶水!”

下车后,我在平台上五星好评并留言,“感谢你在我最需要水时送我一瓶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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