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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种思念，是青山绿水间依稀萦绕着的阵阵山歌，是袅袅炊烟中锅灶内翻炒着的妈妈菜，是田间地头里随风摇曳着的层层麦浪......

这是乡愁啊，是在记忆深处封存着的悠长的美好和牵挂。

离家远了，离家久了，乡愁就发芽了。

城里的灯红酒绿反衬出故乡的朴素无华，厌烦了喧嚣嘈杂就开始想念小桥流水人家。

思乡的情绪时不时撩拨着心弦，身在江南，心已飞远。

夜深人静时常抬头望月，阴晴圆缺不断上演，故乡也在这种变化中飘摇。

山绿了又黄，花开了又败，河水涨了又落，小山村的四季轮回就这样周而复始地更迭着；孩子的个头年年见长，老人的身板日渐消瘦，人的变化总在不经意间发生着。

2

年轻人都进了城，空留老人独守着祖屋和家里的田，往日的喧嚣已悄然不在，冷清、寂寥围绕着山村。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老农们遵循着古法劳作着，地里的物产已不再是单一的小麦和玉米，更多的则是时令蔬菜和水果。收获的季节，这些都是城里子女们汽车后备箱里的存货，这是仅有的几个时候，老农们脸上带着笑，心里藏着甜。

村里人靠山而居，全年生火做饭的柴草都从山里获取。每年秋天叶落山黄的时候，家家户户都要上山砍柴，收集干草，近处的柴草是留给老年人的，青壮年往往要走二三十里远的山路，绵延的昆嵛山上到处是车推肩挑的身影，这样的场面会持续一个多月的时间。

柴草年年有，现在却等不来砍柴拾草的人了，山和人的约定似乎也走到了尽头。老人走不动山路了，生活的圈子在一点一点紧缩，做饭取暖只能烧些火力小的玉米秸秆和棒棒秧子（玉米中间的棒）。

山里的树少人修理，层层叠叠，遮天蔽日，野草也跟着疯长，占领了山岗和山坡，就连山路上也全是它们高高低低的身影。山路不见了，每次上山祭扫难免都要费一番周折。

3

风肆意地吹着，房子被吹旧了，太阳漫无目的地晒着，人被晒老了，整个山村就这样惨淡下去，衰落下去。

九十多岁的爷爷身体已经大不如前，早些年牙齿掉光了，假牙吃东西不便，索性就随身带把小刀，切成小块慢慢嚼。近两年耳朵也背了，和他说话只能喊，回答也总是简单的“啊，哦，知道了”。岁月不曾偏爱谁，人老了，就哪哪都不灵。

天气好的时候，爷爷就会和一群老伙计坐在马路边看车来车往，一边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袋，一边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可这些年，能一起聊天的也越来越少。

电话中奶奶说桃子又熟了，我能等你回来可桃子等不及了，好些个放了很久，都烂了。

奶奶是那个年代有钱人家的孩子，成分不好嫁到我们刘家，困苦的岁月里依然乐观豁达，在我们幼小的心里早早地种下了幸福的种子，硬是把苦日子过出了甜蜜的味道。而今孩子们一茬一茬都大了，老人家嘴上从来不说想，却变着法子让孩子们回家，哪怕是看上一眼，坐一小会儿，说几句话，老人家都能高兴好一阵子。

爸爸的白发一年多于一年，精气神一年输于一年，记忆中家里的顶梁柱已年过花甲，一道道皱纹写满了沧桑，每次父子见面，四目相对，便无需多言。

爸爸患有腰疾，阴雨天就会隐隐发作，电话里一再嘱咐他要小心，要注意，他常开玩笑地回答：“我们家里人都长寿，不要担心我。”

4

山村的变化还是有的。

自打我记事起，脚下踩的就是黄泥路，平时路面倒也算平坦，适逢雨季，人过留脚印，车过有车辙，之后的日子里又要多少双脚走过，多少辆车轧过才能把路一点一点地磨平。黄泥路就这样年复一年磨练着村里人的意志。

前年村里集资把路修了，走在平坦的水泥路上，老人们仿佛一下子都挺直了腰杆。

现如今行走在村里的老街老巷，很少能看到儿时留下的印记，但有个词叫虚景藏情，我的眼前总有一群半大小子沿着街巷追逐打闹、一路疯跑。

这样的场景在睡梦中一次次的重现，伸手去抓，孩子们就跑得更远，我就这样远远地跟着，直到他们消失不见。

5

家里最有生机的要数家门口的那块菜园了。

春天撒下种子，夏天开始陆陆续续就有果实了。红彤彤的西红柿压弯了枝杈，绿油油的黄瓜爬满了藤架，细溜溜的长豆角如瀑布般倾泻而下，紫莹莹的茄子活像一个个葫芦娃，还有圆滚滚的大角瓜藏在宽大的叶子里拼命长大。

玉米蓄着长长的胡须，煮熟之后香气四溢，既解馋又解饿。韭菜是一年当中吃的最多的蔬菜，胶东人包饺子韭菜可以百搭。

立秋前后菜园里就开始种植萝卜和白菜了，这是漫长的冬季里必备的两种当家菜。俗话说萝卜白菜各有所爱，胶东人对这两种蔬菜的喜爱却达到了统一，这种喜爱由来已久，早已化为身体的一部分，饱含着儿时的记忆和味道。

一年又一年，菜园用最新鲜的蔬菜，默默滋养着家人的身体，给生活带来了美好和希望。

6

年龄渐长，时不时会回望，指缝里溜走的岁月让很多现在变成了过往，不经意的提起，却总能在平静的心里激起层层涟漪，挥之不去。

乡愁就如同山间的竹笋，春雨过后，便破土而出，密密麻麻，生长有力。

冥冥中总有一股力量牵引着我，是爷爷奶奶那份期许的目光，是爸爸电话那头故作的深沉，是家门口那块蓬勃的菜园，还有山上立着的那座矮矮的孤坟。

某年某月的某一天，伏案提笔，写下了这样一段文字。

到不了的地方是远方，回不去的地方是故乡。

故乡是一条路，不管走多远，还是没走远。

故乡是一眼泉，泉水汇聚成江河，且行且顾难离舍。

故乡是一首歌，甜美的乡音诉衷肠，古老的曲调话离伤。

世界再美，也美不过故乡的山水；世界再大，也大不过生我养我的家。

指着照片，孩子问这问那，没等说完，已经泪如雨下。

孩子又问，爸爸你怎么哭了？爸爸说是故乡想爸爸了，故乡在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