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信
公元960年(北宋建隆元年)正月,后周都点检赵匡胤发动政变,建立宋朝,史称“陈桥兵变”。同年,世坂(薛坂)平原西溪边长出一片樟树林。
不知不觉,这片樟树长大了。有的被砍去做船,有的被砍去做榨糖的石磨房的车辕,有的被砍去做家具,只剩下最不起眼的两棵,就这样存活下来。
公元1381年(洪武十四年),许子铭公在“土地宽绕,地势雄健”的世坂(薛坂)下城看到两棵参天樟树,气宇轩昂,他确定世坂是风水宝地,于是他就到世坂前口塘养鸭,从此云霄许氏在这里繁衍生息。那时,这两棵樟树421岁,许氏把他们当神明供奉着,称他们为“樟公”、“樟嫲”。
在世坂人眼里,樟公、樟嫲是六畜的“保护神”。六畜,是农耕社会的主要经济收入,世坂人家家养六畜,家家都要拜求樟公、樟嫲保佑六畜平安长大。
樟公懂得樟嫲悲喜,樟嫲懂得樟公的心事。夏天,樟公为樟嫲挡烈日;冬天,樟嫲把暖阳让给樟公。樟嫲喜欢看潮剧,樟公会化作穿长衫的绅士请戏班到樟树下演戏。他们越走越近,他们的枝丫在空中紧紧相拥,他们的根在地下、地面交织着,难舍难分。
1920年至1921年云霄西北区组织“联乡自治”,抗缴北洋军阀苛捐杂税。世坂村表现最突出,成了军阀的眼中钉。1921年12月11日北洋军阀李厚基部赵玉魁带三个营猛攻世坂村,世坂民军及联乡各村奋力反击击退军阀。1922年1月2日,李厚基部荣宝兴、赵玉魁两个团兵力把世坂村团团围住。樟公、樟嫲用身躯抵挡军阀的炮火,与世坂民众共御军阀。
1949年国民党军警在樟公、樟嫲面前接受解放军改编,云霄不费一枪一弹和平解放,共和国成立了,那时,他们989岁。
1958年大炼钢铁,有人准备把樟公、樟嫲砍了,做烧火料炼钢铁,被村里人紧紧围着,制止了。
1966年“破四旧”,有人想把他们当作“四旧”砍了,村里老人出面做保,他们又躲过一劫。
1970年初,云霄县发生严重春旱,西溪干涸,他们互相给对方阴凉,互相照应着。1973年,向东渠在他们的东北方横空出世,3月12日,向东渠胜利竣工通水。他们,再也不愁干渴。
1980年左右,邻居建房,把樟树的根切了又切,樟公、樟嫲荒凉了。一位大婶告诉:“前几年,台风把樟公一枝树枝扫断了,清洁工把那段樟枝带走,当晚,樟嫲‘托梦’向清洁工要回那段樟枝。第二天,清洁工把樟枝放在樟树下。”“哪知道树这么灵,过去不懂,如果知道这样,我们建房子就不要靠樟树那么近,也不要伤樟树的根”“樟树是神树,我家人现在连一丫树枝都不敢折。我家楼板顶的水池总是掉满樟树叶,我们也没有伤害树枝,而是重新买一个水塔。”
如今的樟公、樟嫲是福建省古树名木保护对象,它们的身份证分别是:350622108032和350622108033。世坂人在的他们根部四周填上泥土,砌上石墙,还为他们喷药杀虫,他们又一次迎来新生。
走进世坂村下城,远远就可以闻到樟树的芳香,那香气,淡淡的,沁人心脾。
靠近樟公、樟嫲,我们情不自禁环绕着他们,注视着他们,抚摸他们。
他们的皮肤是深褐色的,斑斑驳驳,铭刻着光阴的点点滴滴。樟公身材粗壮,六个人张开双臂才能围拢,他分枝发达,风华茂盛。樟嫲主干虚空,槲蕨、榕树长在上面。她虽拄着拐杖,但枝丫依旧向着天空伸展,叶子青青朗朗,身姿柔美。
1060年来,多少场狂风雷电,多少场冰霜暴雨,多少场火灾炮灾,它们一起承担,一起面对。在生命的旅程里,他们结伴同行,一起阴晦,一起明媚,一起憧憬。一百年、一千年就是一眨眼。从清晨到黄昏,从春夏到秋冬,从公元960年至今。他们彼此关切、互相守望。
没有寂寞,只有安暖。
雨来了,一起听雨;听着听着,又多了一枝新绿;风来了,一起听风,听着听着又多了一年。
他们默默的长久相伴就是流年最美的花开,芬芳着漫长的岁月。
他们是最幸福、最美的一对!
城里的人们都知道世坂村有一对可爱的情侣——樟公、樟嫲,看望他们的人们络绎不绝,人们的目光充满温情,充满赞赏,像看望自己长辈一样。林徽因说,爱情就是两棵树,肩并肩站在风里,同舟共济,生死相依。
他们最喜欢做的事情是描绘世坂村。画在人间四月天,画里有二十间大厝、绣花楼、番仔楼、五马拖车,有伦恩堂、威惠庙、元帅庙、土地庙、关帝庙,还有壮丽的田园、美丽的西湖、婀娜的西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