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没教我们的时候,我已经从俊俏早熟的莫同学处得知他就是莫同学的表哥。
不过见到他时,边走边思考着什么,右手食指习惯性的推搡着镜架,似乎怕眼镜掉下来,难道是鼻翼不够丰满吗?
上高中发现小学的邓老师居然成了我们的语文老师,可惜好景不长,搡眼镜的他告诉我们邓高就到市委宣传部了。可我的慢反应里还浮现邓在教我小河跨骏马,邓学小马状自由地欢舞着,我们就开心地鼓掌。我想这是我记忆深处最美好的语文课堂。
他的课堂很静,就像他想推什么却不知道往哪推,用不上劲。我依然还是注意着课堂动静。其实那时的语文除了鲁迅就是作文。慢慢的觉得他书读得特多,他更擅于笔谈。
作文一发下来,红红的一大片一大片,这可是字字珠玑吖。
一学期下来发现他写得比我习作占的地盘还多得多……
他的一篇《执教未忘先师训》发表了。读到此文,我似乎感受到他滚烫滚烫的教育情怀,尤其是他的因材施教、赏识至上。
很捣蛋顽劣的同学,他也只是笑笑地自嘲几句,弄得调皮的同学很快不好意思了。从不像别的老师嫉恶如仇地把某同学连书包从楼上力推到楼下。
他性情温和举止儒雅,说话走路永远慢条斯理。就是写的字也方方正正,四平八稳。一笔一划不曾有什么偷工减料。连笔极少,潦草的字还没发现过。
课堂上他含义丰富的微笑让敏感的同学们很快默契起来。眼神也特别能说话,如果谁在开小差他会突然把眼镜定位系统打开,用食指轻点眼镜,眼里白多黑少地盯着那开小差处直到恢复正常。
当年的我本可以上中师的,家里不差钱非要我上高中读大学,加上与生活多年的祖母初次分别,情绪特别低落。有时听着课会不自觉抹眼泪。他似乎扫描到了,约我谈心。
这些心头烦恼,我只是和身边的闺蜜提及。可她们没这些经历怎么会理解我了。
我像一只离群的孤雁,整天闷闷不乐的。我按约定的时间到了,天啦,还特地请我到家里来打牙祭来着。我的小心脏有点后怕会不会有什么更重的批评啊!毕竟是听课不用心了呀!
师母忙里忙外,有莲藕排骨汤,有豆腐酿肉,还有青菜。老师让我多吃点,小桌子小椅子小凳子,小饭碗,感觉自己到了袖珍国。
老师说起了他的过去,提及自己如何以勤补拙的过往。拖家带口地上学进修。我看着满屋里各种姿态的书籍和老师困倦的双眼,就知道他怎样饱读诗书笔耕不辍了。我们还聊了那时很忌讳谈的港台问题。
我依然不怎么愿意在那样的场景里说自己的伤心事儿。老师最后说把眼泪变成文字,写出来会好受些。他或许觉得我太不懂事太固执太任性,或许会觉得他如此努力都不能开解到我,有点小失落……
我后怕的批评一直都没有等到。鸿门宴的担心更是多余的。当然也没有林清玄的老师那么玄乎地保证着什么。
结果是我一个学期最多的时候写了79篇,老师每篇都认真修改了。好像这些本子给同学借走后再没归还。有些经典的话语我至今还记得。“生活就是喜忧参半的”;“人生无论怎样坎坷不平的经历,最后你都会真心感恩她,因为她以独特的方式造就了最好的你!”“送礼,人之常情,度的把握最为重要,浅了不足以达意,深了给人负担,不多不少刚刚好才特别重要”……
大约就是在这无边无际的文字里悄无声息地徜徉着,唤起了我对汉语对文字有了一种特别美好的感觉,到目前为止已经深深爱上码字的活儿。日记从那时起到今天已经几十本了。
我自己也和他一样走上了讲台,开始了这一份重塑心灵的工作。只有真正坚守这岗位,才彻底明白了他,明白了文字背后的力量。
虽九死一生仍戴着镣铐舞之乐之,语文博大精深,每天的教学大海捞针,在高危害的考试指挥棒下,尽管能让老师挥洒自如的几乎是零。
然而老师的执着坚守让吾辈钦佩不已。
在得知我从教后,他依然像当年做班任那样,思考我的前途,希望我能有更多好学生在手里教着。他认为人生一大幸事乃是得天下英才而教之。
可惜我单位也缺人,老师说没把我领在身边很抱歉。说实话,我那时到现在还是有点不开窍的。我固执地认为乡村更缺老师,乡村老师更值得我去坚守。毛邓都明白中国的问题在农村。农村的问题在于教育。
当然我不能算最好的乡村教师,但我希望我是最能坚守岗位的一个。教龄26年的今天由于城市化进程格局的需要,这间昔日的乡村学校也被迫进城改为某街了。
老师退休那年的冬天,李晔同学还有几个同学把大家聚在一起了。老师精神矍铄,酒后的我们像是争宠一般非要老师把我们抱起来。我可是有60㎏的,可见我们敬爱的老师双臂不亚于谭千秋吧。
老师就是这么一个以学生为命根子的老师。他一辈子清贫,但在我们眼里他永远是精神的贵族,无以伦比的富翁。
可是古稀之年他患了重病,这一点让我们无法接受。可他自己却淡定泰然……如今的他瘦了,瘦了,病魔每天折磨着他,连说话都如鲠在喉!
我们能为老师做些啥呢?覃高足转达老师的话,他想我们了。他怎能不想我们呢?为了我们,他把孩子都放在一边了。
最好的老师不是一节课上得多好,而是一辈子把学生都时刻放在心上!感念师恩,我将您的精髓继续传承,相信未来的我在孩子们心中也如我心中的您!
愿上苍庇佑吾师——安康吉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