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后,回到家乡,少时的老邻居见了我,问:小鸥可,这次回来不打算走了吧。
我笑答:不走啦。
我很喜欢儿时邻居们对我的这个称呼,听上去很亲切,很温馨。
幼时住平房,夏夜饭后与邻街小朋友玩地尽兴,一时忘了时间,待其他孩子被大人陆续叫回家,才注意到天色已经完全黑了,早过了与父母约定的回家时间。忐忑回到小巷,远远看到自家黑着灯,以为被拒之门外,慌忙急奔回去,心想就算挨顿打也得把门敲开不可。做好哭闹的准备,却发现房门大展,不但未被批评,还像庆功一样为我预备了西瓜。问清黑灯只为不招蚊子,终于放下忐忑的心,借着微弱的月光,啃甜甜的西瓜,幸福地恨不得高歌一曲。那时的快乐就是这么简单,犯错后不被责备就暗自窃喜,还有西瓜啃,就太快乐了。
后来渐渐长大,搬出街巷,住进楼房,能看到更远处轿车川流不息的公路,心也随着越飘越远,尤其在离开家乡到省会求学后,回乡变成一个不那么情愿的选项,对大城市的漂泊生活更加充满无限向往。然而事与愿违,疫情作为一个不可控因素打乱了本就缥缈的计划,况且既然无法穷尽生活所有的可能性,那么多体验一种两种,也是惘然,于是置身大环境中,做出自己的小选择。
留在家乡意味着选择了一种生活,放弃另一种生活,这是我曾不愿在现阶段做出的选择。但一天傍晚回家时,看到楼上亮着的一扇窗和窗上的腾腾雾气,就觉得其实这样的生活,一点不比都市的灯火辉煌落寞。
我找到了一种留在家乡自洽的方式,仿佛回到了那个樱桃小丸子和蜡笔小新就能带给我快乐的夏天,那时夜幕降临时总会闻到飘香的炒菜,和小朋友们告别后,就可以吃到可口的饭菜。
当家乡搁得下欲望,心就不觉狭小了。
这是我的北方,我的北方一切如常。
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不同了,那大概是当初说好一路向北的朋友好像已经走失在人海茫茫。
那时,我对更北的北方充满执念,问她会不会陪我一起一路向北。
她说一路顺疯,看我略有失落的表情,噗嗤笑了,又补了一句,顺从疯子。
可是后来,我们都没有向北走,于是我写了一封长信祭奠友谊的流逝,随笔停止的,是维系这段友谊的执着。那个在余晖中的古墙下,坐在石凳就着冽冽寒风分吃刚出炉红薯的日落时分,不会重来了。就这样渐行渐远吧,如果不能一路顺疯,那就祝你一路顺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