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至堂迅速将我放下,高大的身躯像一堵墙般严严实实挡在我身前。
他动作利落地从后腰抽出一根甩棍“咔哒”一声甩开。我惊恐地侧过头望去,几张狞笑的脸孔正缓缓逼近,黑洞洞的枪口像毒蛇的信子,无声地锁定着我们。
就在这死寂般的对峙中,身后突然的一股巨大的力量一下钳住我并向后拽去!
“啊——!”我失声尖叫,身体不受控制地离地。
程至堂闻声惊骇回头,眼中瞬间爆出怒火,但就在他分神的刹那,几个黑影如饿狼般扑了上去!
我被拖开好几步远,挣扎着回头,只见程至堂已被团团围住。
这是我第一次真正看他动手,他像一头被激怒的雄狮,出手狠辣决绝,每一棍都带着要把对方骨头打断的狠劲,每一腿横扫都带着破空的风声!
扑上来的人在他面前不堪一击,接连惨叫着倒地。
然而——
“砰!”
一声刺耳的枪响终究再次撕裂了空气!
我眼睁睁看着一团刺目的、猩红的血雾在他宽阔的后背上爆开!
“程至堂——!!”我的尖叫凄厉得变了调,几乎撕裂了自己的喉咙,心脏似乎停跳了几拍。
他身体剧震,猛地转过头看向我。
那双总是沉稳深邃的眼睛里,此刻盛满了难以言喻的痛楚和浓得化不开的遗憾!
他紧锁着眉头,嘴唇翕动,似乎想说什么。
“放开我!”我疯了一样挣扎,用尽全身力气推开抓着我的人,不顾一切地向他冲去!
但更多的黑影扑上来阻拦我,更多的枪口在混乱中抬起、喷出致命的火舌!
“砰砰砰!”
程至堂的身体像被无形的重锤连续击中!
他踉跄着向前,最终支撑不住,重重地单膝跪倒在地!
胸前、背后,不断有新的血花爆开,黑色的T恤上像盛开了朵朵硕大的深色牡丹。
鲜血从他紧抿的嘴角汩汩涌出,那张英俊的脸庞在刹那间褪尽了所有血色,变得惨白如纸。
他死死地望着我,用尽力气摇头,眼神里是无声的、近乎哀求的阻止:别过来!
我的视线瞬间被汹涌的泪水模糊,世界一片混沌。
身后又有恶风袭来!绝望和愤怒像火山在我心底爆发!
我猛地回身,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嘶吼,双手不受控制地向前一推,大团青色的火焰从手心飞出,如同咆哮的鬼魅,直扑那些追兵的面门!
“啊——!”他们惊恐地尖叫,本能地抬手拍打身上“燃烧”的火焰,却发现那诡异的青焰如同幻影,根本无法扑灭,只有深入骨髓的寒意。
我顾不上他们,猛地转回。
程至堂正震惊地看着我,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然而,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砰!”
又是一声冷酷的枪响!
子弹精准地洞穿了他的胸膛!
他身体猛地一颤,眼中的光芒瞬间黯淡下去。
“不——!程至堂——!!”我的声音彻底扭曲,带着泣血的绝望,拼尽全力向他扑去!
他嘴唇艰难地动了动,似乎想呼唤我的名字,似乎想告诉我什么。
他想挣扎着想站起来,奈何手臂上青筋暴起,也无法支撑自己的身体,所有的力气仿佛都在这一刻被彻底抽干。
他紧拧着眉头,最终,还是无力地摇了摇头。
他的目光始终牢牢锁在我身上,朝着我奔跑的方向颤抖着指尖在空中徒劳地抓握着的手颓然垂下,整个人像断了线的木偶,重重地、了无生气地倒向冰冷的泥土。
顺着倾斜的土坡,无力地滚落下去,砸进了那片深绿色的、翡翠般的河水中。
“程至堂——!!!”我撕心裂肺地嘶吼着他的名字,连滚带爬地扑到河边,伸出的手最终连他的衣服都没有碰到。
只能眼睁睁地着着冰冷的河水里,大片大片的、刺目的腥红正疯狂地晕染开来,像一朵绝望绽放的彼岸。
那抹鲜红,在幽暗的深绿中,显得如此狰狞,如此……冰冷。
河水裹挟着泥沙灌入鼻腔时,我才惊觉自己根本不会游泳。
这一瞬间的认知竟让我有了一种别样的想法:不会也罢,程至堂因我而死,这世上除了他我再也没有亲人,一个这样残破的生命还有什么值得挣扎?
浑浊的水流中,我瞪大刺痛的眼睛,河水里的杂质刮擦在眼睛上,视野里只有那团不断扩散的血色绸带,指引着我的方向。
指尖触到他脚踝的刹那,刺骨的寒意顺着脊髓窜上头顶。
他像一尊沉没的石像,任由暗流摆布,鲜红的血雾正从数个弹孔中汩汩涌出。
我发狠拽住他,将人死死箍进怀里。
他唇间溢出的气泡像一串破碎的珍珠,无声地浮上水面,我看着他心如刀铰。
追兵们跟着跳进水里来,到现在他们还不想放过我。
我想起那个男孩子说的器官交易的事,怕是他们想要趁热把我们的器官割走吧。
就在他们逼近想要来抓我时,第一眼看见我,突然像看见厉鬼一样,脸色瞬间扭曲,大串的气泡从他们张大的嘴中喷涌而出,几人手脚并用地疯狂地向上逃窜。
一时间我很茫然,再低头看,竟然发现我的手臂不知什么时候被青色的鳞片所覆盖,像一层铠甲,边缘在昏暗的水中折射出金属寒光。
几秒钟后,水底陡然掀起一团暗涌!
一条周身裹着青色火焰的巨龙破开深渊,向我们冲来。
靠近我们之后,转了个身,托起我们冲天而起,河水在龙爪下炸裂成万千水晶碎片。
我伏在龙脊上,脸颊紧贴冰冷的鳞片,双臂却像焊铁般箍着程至堂逐渐僵冷的身体。
它将我们放在沙滩上后就消失了,那些追兵早已不见踪影,只剩几只歪斜的脚印陷在泥泞里。
我跪坐在他身旁,抬手指尖抚过那些狰狞的弹孔,某种源自血脉的本能突然苏醒。
我咬牙用力扯下了一片龙鳞,剧痛如烧红的铁钎贯穿手臂,我颤抖着将这片半透明的青玉塞进他齿间,鳞片触到他的舌尖时骤然融化成一道流光,滑入喉腔深处。
时间在死寂中凝固,他胸膛依旧冰冷平坦,连睫毛都一动不动。
“还是……不行吗……”
我喉头涌上腥甜,仿佛被抽走了脊梁般瘫倒在他胸口。
滚烫的泪水砸在他染血的衣襟上。
我想,我可能失败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那样做,但总得会救他的命,可是现在看来,并不起任何作用,程至堂,还是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