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正非 2004.4.28
任正非在广东省委中心组“广东学习论坛”报告会上作的专题报告摘要(2):
华为的愿景
我们在愿景部分最主要是讲丰富人们的沟通与生活,其实这里面也是讲未来网络对这个世界的作用。网络的存在使得经济全球化是不可避免的,不仅对于我们华为是不可避免的,实际上是世界所有国家都不可避免的。
因此,这个时候希望封闭起来不要走全球化的道路,实际上是错的。
这个时候必须勇敢地面对全球化,发挥自己国家的优势,为自己争取更多的机会。经济全球化的核心是什么?过去的经济竞争的核心是战争;上世纪70年代、80年代是工业制造,是关税、许可证及配额贸易。
这个时代是什么呢?由于网络的发明,市场和制造相分离,这个世界最重要的市场手段是IPR,没有核心IPR的公司在国际市场上,被法律排斥。
承担制造的企业是不能随意卖出产品的,这就是IPR之争。
台湾工厂靠代工,主要靠大规模地生产、大规模的采购,降低了采购成本,降低了制造成本,他们获得的利润大概毛利只有百分之三到百分之五左右;由于高科技IPR,使产品的毛利有可能达到百分之四五十或百分之五六十。因此将来的市场竞争就是IPR之争,就是未来的企业之争。所以将来没有核心IPR的国家,永远不会成为工业强国。
我们国家提出要自主创新,要用法律保护自主知识产权,这个口号是对的。但是我们太急功近利,也会丧失我们的竞争空间。
现在讲一讲专利。
华为公司有五千多项专利,现在每一天我们产生三项专利,但是我们还没有一项是基本专利,只有少量几项应用型的准基本专利,而不是理论型的基础专利。理论基础型的基本专利,是发明、是创造一项技术的基础,应用型的基本专利就是改进了这项发明的应用。
这些基本专利决定了企业在市场上的基本地位,没有得到专利拥有者的许可,在国际市场的销售就违法。但这些专利拥有者也可能以公平的方式授予你许可,也可能以非常不公平的方式,你也不可能获得。因此如果你没有拥有基本专利,在市场上你就没有地位。
基本专利的形成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即使应用型的基本专利的成长过程也至少需要7-8年。因此,一项应用型基本专利从形成到产生价值大约需要7-10年。
我们有两项到三项准基本专利,在几年前申请的,还有两年左右以后才开始生效,所以专利形成的时间是很漫长的。而理论型的技术专利需要的时间更长,一般需要二三十年左右。例如,一项基本专利的形成过程:有先知、先觉者认识到一个真理,开始人们并不能很快地完全理解这些真知灼见,从事这种发明的人常常不为人们所重视,有时反被人们认为他们疯疯癫癫的,以致发明者常常穷困潦倒。
真理有时掌握在少数人手里,但这些少数人是非常痛苦的。
经过若干年,有一些志同道合者,开始理解这项发明的理论意义,在相关理论上作出研究,形成一个发明族,这时又产生若干基本专利(基本专利与基本专利还有价值不同)。这个时间一般少则过去了8-10年,多则上百年,然后,大量的工程理论研究者开始进行实用性探讨,找到了理论与技术的相关关系,为产生技术产品打下了技术理论基础。这时才广泛地引起人们的注意,开始工业化的开发。到人们得到实用的产品少则经过20-30年。
例如:
基因理论的发明者孟德尔、摩尔根就是这样。基因理论提出后,沉睡了一百多年,突然有人发现了这个理论,喧哗了一阵后,又不知有什么作用,又沉寂了数十年,然后才得到发展。当代基因理论对遗传的影响,当我们真正搞明白了这项理论对经济的作用,它将不亚于50多年前,巴丁发明了半导体三级管对电子工业的影响。
又例如:
中国科学院的吴仲华在五十年代发现了叶轮三元流动理论,西方国家利用这个理论发明了喷气涡轮风扇发动机。邓小平同志七十年代到英国引进罗尔斯·罗伊斯(劳斯莱斯)发动机生产的时候,英国向我国转让了此项技术。邓小平同志感谢英国对中国的支持,结果英国的科学家全都站起来向中国致敬,因为这项技术的发明者是中国人。小平同志回来找到这个人,才知道这个人在“五七干校”养猪。这个理论来自中国,但我们并没有重视申请专利。如果申请专利的话,我们中国在航空发动机方面就有了一席之地。
还有,1958年,我们上海邮电一所就提出了蜂窝无线通讯,就是现在所有无线移动通讯技术基础的基础,也没有申请专利。因为那时连收音机都没有普及,谁会理解这项发明的巨大意义,想到这个东西今天会普及到全世界。所以,我们国家科技要走向繁荣,必须理解一下不被人理解的专家和科学家。
今天,在大学里,专家、教授们做着别人看来没什么效益的事情,如果我们能够给他们30万、50万支持一下,一百年以后说不定就是中国最大的福祉。我们主张国家拨款不要向企业倾斜,多给那些基础研究所和大学,我们搞应用科学的人要依靠自己赚钱来养活自己。基础研究是国家的财富,基础研究的成果是国家的,每一个企业都能享受理论的阳光普照。
现在我国党和政府非常重视农村的中、小学教育,二、三十年后会造成我国人才在数量上的优势,强大的科技后备大军,就能成为国家的支柱。我们也要宽容那些不能全面发展的学生,说不定那里面也有凡高、贝多芬……
全球化是不可避免的,我们要勇敢地开放自己,不要把自己封闭起来,要积极与西方竞争,在竞争中学会管理。十多年来我们从来没有提过我们是民族的工业,因为我们必须是全球化的。如果我们把门关起来,靠保护自己生存,一旦开放,我们将一触即溃;同时我们努力用自己的产品支持全球化的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