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毛玻璃回忆

  故乡是一种味道,它在记忆里静静的卧着,如不主动想起,似乎就不存在。但有一天,仅仅是一阵微风飘来的气息,它竟倏地就苏醒了,随之而来是悬浮在过去的记忆轰然在心田倒塌,那是温柔的倾覆,像细细的流沙滑过指缝,溢出皮肤……

  二十六岁,我骑自行车去开通燃气,高德把我引向了乡间小路,微风拂面,身侧突然袭来整齐的绿色,纯粹的尘土气息横冲直撞的流进肺叶,我呼吸着大自然最原始的能量,家雀偶尔吱吱几声。虽然没有人在推我,但我已被这绿色扔进了故乡。我停下车,站在路边倾听着回忆,但没有声音,只听到飞速疾驰的轿车驶过,我看见远处有农民在施肥,忽然想到,我又究竟是被施了什么肥,怎么就突然二十六岁了……

  那年的我应该是十六岁,亦或是十五岁罢,且不去管它。记得姑父大清早打包着什么东西,天还未亮,他小声的和姑姑说着什么,两人虽然只有轻微的气息声,但你一句我一句,终究是把我吵醒了。我抬头看表才四点,屋内灯已经被点亮,微黄的灯光照映着姑父瘦黄的脸,我已经半醒,看着他紧锁着眉头又拽又推的往绿色麻袋中塞棉被。姑父瞥见我醒了,叫我睡我的。可我已经睡不着,知道他要走了,起来帮他塞棉被,捣鼓半天终于打包好了。姑父急急忙忙吃完面就要出门,我也穿好衣服赶出去送他,路上我们谁都没说话,快走到客车常停的路口,姑父开口说让我好好学习,否则就要起早贪黑大包小包给别人打工,我默默的不说话,我说不出来,看着姑父一米八的个子,被圆滚滚的棉被压的弯下去,心里难过,眼泪一直在眼眶里打转,但我就是咬牙硬挺,不停的抬头看天空,我知道我不能给姑父徒增悲伤,我知道他是为了让我活的不那么艰难。也许他也察觉了什么吧,一直没有回头。直到上车我甚至也没有挥挥手,我不敢动,怕一动就要哭,车走了,我转身走着走着,就哭了,但我是无声的哭,因为现在是凌晨5点,我不能吵到别人。

  时间继续倒回,我又来到了八岁家的后园里,此时的奶奶正在刨土准备种土豆和玉米,兴许还有辣椒吧?记忆有时虽然会模糊,但最深刻的不会忘。我兴致勃勃的争当积极分子,帮着奶奶往坑里埋种子。奶奶说一个坑里不能种太多,4个或者5个就行,要不就长不好了。我那时的记性很好,听一遍就记住,于是飞快的边跑边扔,然后用脚把土踢进坑里,再重重的跺几下。跑着踩着一会就种好了,我跑到奶奶跟前要夸奖,奶奶抬起头从兜里掏出五块钱让我去买冰棍吃,我蹦跳着就去了……

  深夜写着这段文字,我似乎看见了奶奶被风吹动的汗津津的鬓角,那鬓角我不曾触碰,也永远无法触碰了。那是我的童年,它一直很潮湿,像那些被我踩平的种子坑,种子是我,泥土外面是童年,一场场雨和雪浇透了土地,我也渐渐长大,当我破土而出,时间已经带走了童年。从此我便与我的童年永久的隔绝了,只能在回忆里隔着一层毛玻璃怔怔相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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