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到春天,春风刚刚刮起,阳光有了些许暖意,我的心就飞向了田野,好像寒冬长久压抑的释放,又像一场久违的眷恋。在我的期盼中路边的树木如约发芽,当那灰色如倒垂的狗尾草一样的杨树花挂满枝头的时候,我知道我念念不忘的榆树也孕育起了暗红的花苞,当它饱胀的丰满之时,那也许算不上花瓣的暗红的顶端便悄悄羞涩的变成了嫩绿,慢慢的圆润、重叠、鼓胀成一嘟噜一嘟噜香甜的墨绿的果实,像韵染了一树的绿云,向春天捧出了它生命的骄傲!让你那么惊叹!回头望时你会不由的自言自语,它何时开了花了?哦,那不惹人眼、不示张扬的的花啊,有谁去注意过你?而我从小到大偏偏喜欢那份安静、从容的孕育和绽放,每每春天偏偏找寻那份满是期待的红润,看它慢慢变出我向往的那一树繁花一样的榆钱!就这样从小看到现在,直到我几乎看不到它……当我的担忧和害怕已变成了一种无奈接受的坦然的时候,我又见到了榆钱!
童年的记忆总是跟田野有关,跟树木有关。我想当我学会走路的时候我便已经跟在大人后面徜徉田野,穿越树林了吧。小时候一出门便是河堤,河堤上郁郁葱葱的是那些并不婀娜的柳树和榆树,河岸的那边是一望无际的原野,这成了我自由自在生活的空间。
“哎,接住!”我趴在枝桠上,将折下的榆钱枝扔给等在树下的小伙伴,嘴里还大口大口的嚼着那顺手撸下的榆钱,溜下树来看到彼此那绿绿的嘴巴,互相指着对方大笑,那种骄傲的快活充满了我的童年。然而我更爱吃妈妈用榆钱做成的烀饼和“布拉”饭,如今的孩子连听都没有听说过的,别说享受那等美味了。将金黄的玉米面活上榆钱,在足可以洗澡的大铁锅里慢慢拍成贴锅的薄饼,小火烤着,烤成香香甜甜脆脆的烀饼;或者将玉米面活上榆钱,散散的放在铁锅篦子上像蒸馒头一样的蒸熟,盛到碗里扒着吃,软软香香甜甜,别有风味啊!那时每到黄昏家家户户都飘着这种香味......
离开童年,离开故乡,已经十几年没有吃到榆钱饭了,以前,偶尔馋了便回到老家央求母亲为我做一碗榆钱“布拉”或是贴一锅烀饼,母亲总是笑着说:“这孩子,那是难日子时的穷人饭,现在哪还有吃的。”我不依,母亲便做,看我香香的吃。后来故乡的榆树病了,被一种外国偷渡来的腻虫和一种叫美国白娥的飞虫蚕食,折磨病了。乡人不忍看那些榆树的病态吧,再也不种榆树了,这难日子里给穷人当饭的榆树就老了,少了,离开人们的视线,遗忘在时光的记忆里……
春天我总是不由的找寻它的身影,偶尔在村庄的坑边,或是偏僻的田野小路旁看到一株或几株时便是惊喜,更有流到嘴边的涎水……
前几天,妹妹回老家突然带回来一兜榆钱,水灵灵的鲜绿,说是和妈妈在自家地头的榆树上摘的,今年刚刚开始长榆钱的小树,妈妈说我嘴馋,给我带了来。哦,我不知道她是风吹来的还是鸟衔来的种子,但它一定是母亲精心照料成长的。.
我欢喜的用电饼铛做成榆钱烀饼,还未出锅便迫不及待的放进嘴里,像梦似的回味它的香甜滋味……端上饭桌给孩子和老公品尝。看着孩子好奇的掰下一块放进嘴里,我欣喜的问:“怎么样?好吃吗?”话还未说完,烀饼已经从孩子的嘴里吐到了饭桌上,孩子皱着眉头说:“这是什么啊?妈,你忘了放调料吧,没滋没味,难吃死了。”她说什么也不肯再吃第二口。哦,没滋没味吗?吃惯了各种美食美味的孩子,在你的眼里这的确不是美食了,我忘了,你的生活里没有不加调料的食物,你的岁月里没有难日子的记忆。看着老公悠悠的吃着,我感到些许安慰,“嗯,少了点儿香味。”老公似在品味。香味吗?哦,我们的味蕾多年在那些油料浸淫的大餐中已经习惯了另一种浓郁扑鼻的人造香,而榆钱朴实的只有本色、本味,它是植物,但曾经却更像食物,我不再勉强,也许老公感叹的也是那榆钱弥漫在岁月中久远的醇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