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张海,连续几天我都发现家里有的物品改变了位置。
要么是菜刀放在了沙发上,要么是高压锅出现在冰箱里,又或者是厨房的菜板放在了厕所。
而且家里一直有一股淡淡的腥臭味。
大夏天的,我想可能是死老鼠味道,将家打扫了个遍,可终究没能找到味道来源。
我第一反应就是有人进来过。
可进来不偷东西,也不害命,只为弄乱东西,藏一只死老鼠?
这让我百思不得其解。
我试过拿着菜刀坐在门口的角落不睡觉,想看看是否还会发生这样的事。
可能是工作太累,总是在不知不觉间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东西还是莫名其妙地改变了位置。
这让我都感到背脊发凉。
我想这地方不能再待了,急忙新租了房,工作也直接辞了。
到了新房后,我依旧也不打算睡觉。
想看看在老房子里发生的怪事,在这还会不会发生?
我准备了两条烟,几盒咖啡,与一些吃的。
手握着菜刀,守在门口的角落。
我没开灯,窗帘严严实实地拉着,怕我一举一动被发现。
在家走路也小心翼翼,生怕错过屋外来人的声音。
夏天的夜里有些闷热,于是菜刀当扇子,才有了些许凉意。
这一夜,虽然很困,但靠着大量的烟与咖啡,还有该死蚊子,我撑了下去。
到了中午,我吃了点东西,悄悄走到窗前,把窗帘轻微拉了一个角,向外望去。
夏天的中午,几乎没有人愿意在室外,只有几个小孩不惧酷暑,在中庭的花园玩闹。
时间一晃,天已经黑了下来。
我依旧拿着菜刀蜷缩在待在门口的角落。
我很困,想睡觉。
黑暗中,满地的烟头,食品包装袋堆在我的身边,手指被熏黄,舌头都被烟熏麻木了。
咖啡已经开始干嚼了,就想着那点味道刺激下神经。
夜越来越深,我也越来越困,想着这个夜晚,我怕坚持不下去。
在恍惚之间,我看向手里的刀。
借着窗外的灯光,菜刀发出逼人的寒光。
就割破一个手指,似乎没太大影响吧?
轻轻一划,左手无名指指尖被划拉出一个小口子,伴随着如蚂蚁咬一般的疼痛感。
我感觉到血液开始往外冒,随即把手指放在口中吸吮起来。
也不知是疼痛感,还是血的腥味起到了刺激作用,确实让我清醒不少。
时间一点点过去,小区开始陆续有人家亮灯。
我看了眼时间,早晨五点,这种时候,应该不会有人来了。
打算再撑一会,就睡觉。
连续几天没睡觉,脑子很懵。
恍惚间,我闭上了眼。
再次醒来,已是下午四点多。
手指上的伤口泛着白,已经不疼了。
我打量着家里物品,并没有变化。
长松了一口气,心里一种石头落地的感觉。
头脑依旧发懵,我点了根烟,打算先洗个澡,然后出门补给一下。
出了小区大门,准备去两公里外的商场。
走过一段路后,我发现有人在跟着我。
我很慌张,刚解决一个问题,就又来个麻烦?
难道是巧合?脚步不由得加快。
我心生一计。
将裤子口袋里的手机拿了出来,点开相机,装作正常走路的样子摆动,一边走,一边向后拍照。
换了很多角度拍了很多张后,我开始看拍的照片。
除了几张拍花的,大多都不是很清晰,我一边走着,一边快速翻看照片。
看到其中一张时,我后背一凉,照片中有一个人的身影我非常熟悉,但是没拍到人脸。
我努力回忆着,想记起这个身影是谁,可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我决定直接用录像功能,看能不能拍到清楚的脸。
走过几个街口后,我收起手机,看刚拍的视频。
由于拍的时间有点长,我就用两倍速度查看。
我惊恐地发现,那个熟悉的身影一直在距离我十多米的地方跟着我。
我害怕了,脚步不由得快起来。
没一会儿就到了商场,我径直走向了人最多的楼层,想着人多,我也安全一些。
边走边拿出手机认真地看了看我拍的视频和照片,同时也在一边观察着人群。
看着手机里的照片与视频,这个人确实熟悉,不过怎么都看不清那个人的脸。
不行,我得想办法靠近他。
我环顾四周,发现那个人没在后,混着人群走出了商场。
等走到商场的广场后,我再次望了望四周,却并没有发现那个人。
我准备掉头回家的时候,眼睛扫过商场的二楼,被吓得差点喊出声来。
那个熟悉的身影正在二楼的走廊上盯着我。
我整个人都呆住了,心跳加速,双手冰凉,腿也麻了,浑身冷汗直流。
我呆立在广场,惊恐地看着他,他也看着我。
这下我看清了他的样子。
高个子,瘦,留着寸头,戴着眼镜,嘴巴很大,皮肤有点黑。
这样貌我很熟悉,可就是想不起来他是谁?叫什么名字?
我们大概对视了一分多钟。
这一分钟,我觉得是一场漫长的酷刑。
等我反应过来后,我拔腿就跑,吓得我以至于撞到人都顾不上道歉。
一边跑,一边回头看那个人跟过来没有,没想到那人还在二楼,还在对我挥手。
我发疯似的狂奔,快跑到小区门口时,我特意绕着小区周边转了几圈,在确认那个人没有跟着我之后,我才回到房子里。
正回忆那个人到底是谁时,听到楼梯有人上来。
透过猫眼,看到正是那个人,我吓得赶紧蹲下。
心想这下完了,之前老房子里的事如果是他搞出来的,那么这次他可能也能进得来。
太后悔这个愚蠢的决定了。
感觉自己像只鳖,有人正准备抓我。
不过也没办法了,只能祈祷他走掉,或是进不来。
我贴着门听着脚步,大气不敢出,脚步越来越小,最后没了声。
我一直贴着门听着。心里回忆着他是谁?
仔细想想,我一个穷打工的,不可能是因为钱,从小到大一直单身,也不可能是因为情。
那么,有可能是无意间得罪了谁?
那我究竟是得罪了谁?害得我如此狼狈?
我正思索时,楼上传来脚步。
我小心翼翼的瞄着猫眼,只见那男人一步步靠近大门,他在门口停顿了一下。
我心都开始颤抖起来,生怕他要干点什么。
只见他停了几秒,然后他开始侧身靠近门,吓得我赶紧用手遮住猫眼,屏住呼吸。
就这样,一个在门外边,一个在门里面,静得可怕。
过了好一会儿,门外才传来下楼的声音,我不敢看猫眼,怕一看,猫眼那边也有一双眼睛盯着我。
我蹑手蹑脚的走到窗边,偷偷摸摸地看那个男人在哪,可楼下并没发现他的踪迹。
这回是真的吓死了,大腿都没力了,直接瘫坐在了地上。
一直回忆,什么地方见过这个人,隐约记得这个人,我和他有些交集。
我再次向窗外看去的时候,惊恐的发现,那个人正站在小区大门口望着我这边。
意识到被发现,我慌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想尽快逃离这里。
可那人正在中庭,怎么逃?
后门。
后门,脑子闪过一个念头,对对对,小区后门虽然一直关闭,但翻墙一定能翻出去。
读书时学校管理那么严,我和同学还不是一样翻墙去上网了。
我悄悄推开门,打算从楼梯下到一楼。
走到三楼地时候,我发现有人上来。
我心怦怦地跳着,彷佛下一刻我就要被按在地上被那个人拿着刀桶了。
我秉着呼吸,微微探头向下望去。
楼梯拐角,一身白裙的女人现身。
还好,是个女人。
只见那女人提着菜,头也不抬地离开了楼梯。
随后就传出开门声。
我长舒一口气,慢慢地向楼下摸索下去。
天黑了,后门这没什么灯光,我四周望了望,只有几个小孩在玩耍。
我一个箭步上了铁门,翻了过去。
出了小区,我一路狂奔。想着尽快离开这个地方。
跑了好一会,有些体力不支。
四下张望时,发现已经到了派出所门口。
不如报警吧?我心想着。
可怎么给警察说?说我被跟踪了?家里进人只是捣乱?
不管了,先报警再说。
警察局里,只有一个值班警察。见我进来,他起身站了起来打量着我。
“您好?有什么事?”
这警察看起来三十来岁,身材高大,应该是个经验丰富的警察。他也许会信我。
“嗯,那个,您好,我是来报案的,我被人跟踪了。家里,家里也应该有人进去过。”
“您先坐,慢慢说。”
“嗯,那什么,我之前租的房子在信合丽湖,”我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我这几天早上醒来都发现,家里的物品被挪了位置。嗯,那什么,我没有梦游症哈,而且我是一个人住的。”
我见那警察听着认真,接着说道:“然后我就又去江河C区租了房子,我硬是两天没睡觉,东西就没乱了。今天下午5点左右,我出门准备去买东西,然后半路,就发现了有人跟踪我,我还拍了照,可惜不清晰。”
说着我把手机拿了出来,将照片,视频翻出来,递给了警察。
警察接过手机,眉头一皱,有些茫然。
我赶紧解释我是如何拍的。
警察笑了笑:“你这意识挺强的啊?可这也看不出是谁啊。那后来呢?”
我咽了咽口水,“嗯,能先接杯水喝么?我是一路跑过来的。”
接过水,我猛喝了几口。
“接着说。”
“嗯,然后我在商场遇到了他,总感觉这个人很熟悉,他还向我招手,吓得我赶紧就跑了。”
“熟人?”
“不知道,不记得了。我回到家后,他还跟了过来,在小区中庭望着我,这可把我吓得不行,才从小区后门翻墙出来。”
见我喝完了水,警察指了指旁边饮水机,接着看着我拍的照片。
“你这也没实际的损失,这样,我登记一下,明天早上,就去你之前的屋子看看,好吧。”
我有些尴尬,“嗯,那好吧。”
“那什么,我今天能睡这么?”
“对面有个宾馆,你可以去那,比这舒服。”
“行吧。”
出了派出所,我看着对面的宾馆。
想着,我在派出所对面,怎么说也没啥危险,先住下在说吧。
跑了这么久,身上早汗透了。
洗完澡,我躺在床上回忆起这几天的经历。
到底是谁进了我家,而跟踪我的那个男人究竟是谁?
我点燃一根烟,嘴里念叨着,是谁,是谁,是谁。
突然我一激灵。
后门?一起翻墙的兄弟?
魏明!靠,就是他。
我不是与他绝交了么?
不行,我得马上给警察说一下情况。
我立马穿上衣服,下楼。
等出了宾馆,在灯红路灯时。
我有些恍惚,好像记起一些事情。
扶着路灯杆,有些头疼。
我没有进派出所,而是回到了老房子。
悄悄打开房门,眼前的一切,还是如同我走时的模样。
我小心翼翼的在房间里挪动,路过厨房,下意识的走进去查看。
我发现冰箱门虚掩着。
大脑的血压一下冲了起来,这时,脑子里闪回着断断续续的回忆。
我轻轻地打开冰箱门。
映入眼帘的东西让我心跳都快停了。
我喘着粗气,背脊发凉,全身颤抖不止。
就这样呆呆地望着冰箱里。
过了很久我才缓过劲来。
当天夜里,我就打车离开了这座城市。
隔天派出所一直打我电话,我没接,随后就将电话卡丢掉了。
我的记忆回来了。
回想起这几天的种种经历,不由得心里一阵后怕。
可我不能回去,绝对不能,回去就是死。没谁救得了我。
我叫魏明,我与好兄弟张海闹了点矛盾。
我请张海喝酒,并真诚的道了歉。
我本以为我们关系和好如初了,可没想到最后张海将我拉黑了。
八年前,我家出事后,张海的妈妈曾照顾了我很长一段时间。那时起,我就将张海当成亲兄弟了。
我们是同学,毕业后一起到了省会打工。
我在一家房产中介当销售。张海在工厂做普工。
我凭借脸皮厚,嘴巴够甜,混得还不错。
我就想着把张海也带出来,别让他那么辛苦。
一年后我升职成了店长。
而张海,因为他妈妈的事,变得有些内向,加上不会来事,一直是普通销售。
开新店时,我把张海带了过去。
想着都是兄弟,能照顾一下是一下。
直到开新店后的店长总结大会后,我俩的关系,有了些变化。
由于是新店开业,业务开展不顺,导致我们店业绩全公司垫底。
大会上老总指着我鼻子骂,问我能不能干,不能干换人。
会后,之前我的店长过来安慰我。
老店长姓陈,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有些发福。已经升为大区经理了,一直对我很好,可以说没有他,我都没办法升职。
“小魏啊,新店不好开,大家都知道。老总这样说,你别太在意,也是恨铁不成钢。”
我递了根烟给他说道:“嗨呀,陈哥,这些我都知道。新店嘛,我多熬几个月就是了。”
“嗯,你知道就好。”陈哥点燃烟,缓缓吐出烟来。
“对了,那个张海呢?去新店工作还是不认真么?”
我有些尴尬。顿了顿说道:“认真得很嘛,没事就去发发传单,打打电话,邀约客户看房。”
“业绩呢?”
“害,这您不是知道么?行情不好,店里其他人也一样得嘛。”我无奈得摇了摇头。
“他是你带来的哟,你回去多说一下他。实在不行,就让他另谋出路嘛。”
“哎呀,陈哥,再怎么说他也是我兄弟嘛,不好得。”
“呵,不好得,多一个人,多五万业绩,莫把你拖累到了。管球得你得,自己考虑清楚嘛。”
我无奈陪笑。
回到店中,看到店里员工嬉笑打闹,气不打一处来。
张海看我脸色难看,递过烟来小声问道:“嗯,那个,兄弟,怎么了?被老总骂了?”
“嗯。”我接过烟
“嗯,没事,兄弟给你顶起,大不了不干了嘛。”张海笑道
听到张海说这话,想到老总对我的谩骂,陈哥对我告诫。
我火气一下就起来了。
“老子好不容易有了今天。你说不干就不干了?还你给老子顶起。整个店,这么几个月了,就我有业绩,你作为我兄弟,有什么用?你帮过我什么?一年了,吃我的住我的。一点长进都没得,哪个单子不是我帮的你。你有个锤子用。明天约了几个客户?”
张海被这突如其来的质问吓懵了,他尴尬地看着我。
环顾四周,也看到了其他员工正看着他。
他抿了抿嘴,说“明天约了一个客户。”
“再约。”
晚上我与张海一起值班。
临下班,我见张海依旧不理我,他在工位一直盯着电脑也不动。
我有些内疚,走了过去,把烟递他面前。
“抽烟”
他接过烟,点上,也不说话。
“兄弟,今天这个事,是我不对。”
他依旧不抬头。
“对不起,我今天被老总骂了,有些窝火。对你说的那些话,是气话。对不起嘛,兄弟。”
“嗯,嗯,我知道,我知道。”
“别这样。兄弟,有时候,我也挺难做。相互理解下嘛。”
“嗯。我知道,知道你到今天不容易,我理解你。”
“感谢理解,感谢理解兄弟。”
晚上,我们先去吃烧烤,在啤酒作用下,我们敞开了心扉。我将店长总结会上的事,与陈哥给我说的事,一股脑全说了出来。
“兄弟,谢谢你还没放弃我。”
“莫说这些。我们两兄弟,不说这些哈。”
“嗯,来,兄弟。”张海举着杯。
咕噜咕噜几口下肚,我递给他一支烟,自己也点燃了一根。
我吐着烟圈,眼神有些迷离:“兄弟,出门在外不容易,我真希望我们一起发财,一起赚大钱。我晓得你的难处。我也难。我希望你能好好工作,好好赚钱。”
“嗯,可能,可能是我性格就这样吧。”
“兄弟!”我喝了口酒。“销售嘛,你只需要装就行了,装出你很外向,很懂行就对嘛,是不是,钱到你包包后,你才是大爷。”
张海望着我发笑。
我看了他一眼:“笑个屁,你以为我多外向,看到那些狗东西我都想吐,但是为了钱,我还不是得装孙子啊。”
“我是在笑,其实我装了很久了,只是你没发现而已。”张海吐出烟,拿起酒自顾自地喝了起来。
“哎呀,兄弟啊,阿姨的事,我知道你也难受。但过了的事就是过了,我爷爷还不是一样啊。”我长叹一口气。
那天我们喝了很多酒,怎么回家的都不知道。
我本以为这次喝酒后,已经使得我和张海的关系如初了。
可没过几天,发生了件事,让我知道他对我说他那件事还是很在意的。
那天我与张海一起陪客户看完房正回店,还没进去,就听到店里的大声嚷嚷。
“还兄弟,有那么说自己兄弟的么?”
“哎,你懂个屁,这杀鸡敬猴呢,做给我们看的。”
“你才懂个屁,杀鸡敬候哪有人身攻击的,那天说得多难听啊,还说兄弟有什么用,当然是陪衬啊,哈哈哈”
店里笑声一片。
张海的脸一下就黑了下来。
我赶忙走进店里。他们如同见了鬼似的,瞬间装出在工作的样子。
“屁话多是吧?约到客户了哈?一个二个的,日嘛得,没约赶紧打电话。明天每人三个客户,约不约来再说后话。”
过了好一会儿,张海也没进来。
等我转身出了店,发现张海已经不知所终了。
我打电话过去:“兄弟,在哪?赶紧回来吧。别听那帮人乱说。”
“没事,刚有客户给我打电话,要看房,我去接人。”
我知道这是借口,只好回到:“嗯,好,注意安全哈。”
等张海回来时,我能感受到他的委屈。
他一言不发,黑着脸坐在工位上。
阿姨出事后,他也是一言不发在教室坐着,直到我拉着他,才会回到宿舍。
我知道是自己的错,这种时候又不好说什么,只好等下班再说。
临近下班时,陈哥打来电话。
“小魏啊,给你说个公司内部决定,你别到处说哈。”
“嗯,陈哥,你放心,我嘴巴严。”
“公司准备搞末尾淘汰了。估计,你们店走两个人。”
“等一哈,陈哥,真的嘛假的哦?”
“哎,老子啥子时候骗过你嘛,名单是公司定。不过,有一个月的时间,下个月初大会就宣布。然后就开始要走人了。你自己把握哈。”
“啧,行吧,陈哥,谢了哈,陈哥。”
挂了电话,我有些着急,张海是没有单子的。
于是我从我的客户里找了个给张海,好巧不巧,那个客户,是陈哥熟人,签单那天,陈哥也来了,说如果不是他发话,客户不可能来签单。硬要把单子算他头上,至于张海,分一点钱就行。
为了这事,张海找他理论,我在边上也不好说什么,只好把张海拉走。
当天晚上,我们吵了一架。那天我们吵得很激烈,大家都口无遮拦。
他说在他家吃白食,是个讨口子。
我说他没用,现在吃我的,用我的,大家扯平了。
到最后,我们都没说话了。
第二天,张海离职了。
也从合租的房子搬了出去。
电话怎么也打不通了,像极了放鸽子的客户。
为这件事,我难受了好一整。
再次见到张海,是我们店开庆功宴的晚上。
那个月,我店开了个大单,卖了套700多万的别墅。
大家都很高兴,我叫上陈哥与店里的人去了家高档的川菜馆。
那天我喝了很多酒,路都有点走不稳了。
临走时,才发现,张海在川菜馆当服务员。
我有些诧异,也有些生气,我向他走过去,问:“你是不是张海,啊?是不是我兄弟。这段时间你他妈去哪了?电话也打不通。”
“你认错人了。”
“放你妈的屁,老子还认不到你啊,你他妈,”说着张海就要走。
“等下,你莫走。”我一把拉住他。
“嗯,你放开嘛,你真认错人了。”
“你化成灰我都认得到你。张海,这么多年,我会认不到你?”
这时饭店经理与工作人员走了过来。众人将我与张海分开。
经理询问着张海,而我在自言自语。
后来的事,我没有一点印象。
我问同行人,当天晚上怎么了?
他们说他们也喝多了,只记得我与张海吵了架,还差点打起来。
我有些过意不去,隔天就去了那天的川菜馆,想找张海道歉。
饭店经理告诉我,张海第二天就离职走了,工资都没要。
饭店经理告诉我,那天我骂了张海没用,还提到张海的妈妈。
然后张海想打我,但被饭店的人拉住了。
后来怕闹大,就让张海回去了。
饭店经理问我,我们有什么矛盾,以至于他要找我拼命?
我苦笑,说了句不想谈这件事,就离开了。
八年前,我才十三岁,那时我家欠很多钱,我爸就跑了,要债的人天天来我们家,后来我妈也受不了跑了。留下我和爷爷相依为命。
那时候,只有张海的妈妈对我们好,偶尔还会送点东西给我们。
后爷爷也去世了,我很难过,也不知道怎么办。
是张海的妈妈和邻居们给爷爷办的丧事。
阿姨看我一个小孩,生活不容易,没事就叫我去吃饭,偶尔会背着张海给我一点零花钱。
后来张海妈妈出了车祸,肇事司机逃逸,一直没找到人。
从此,性格开朗的张海就沉默寡言起来。
我真该死啊,怎么会与张海闹到这一步呢?
我一定要找到张海,好好给他道歉。
我联系了很多共同的朋友,同学,都没找到他。
直到那天。
那天早晨醒来,我发现厨房的菜刀在沙发上放着。我有些诧异。
但也没多想,可能是昨天晚上喝多了吧。
我开车出了小区,转弯的一瞬,我看到了熟悉的背影,我立马停车打算上前。
可那人在我停车的同时,不见了。
那天下班很晚,也很累,我回到家倒床就睡。
夜里我被一阵疼痛感惊醒,一个人站在我床边。
那人手中高举着东西,我还没反应过来,头上又就狠狠挨了一下。
这一下把我打懵了,痛感传遍全身。
我一只手捂住头,一只手想挡住砸来的攻击,可一切都是徒劳。
我已经被打得没了力气反抗了。
恍惚间听到那人口里念叨着:“你才没用。你才没用。你才没用。”
我叫陈阳,是兰阳路派出所刑侦二队队长。
半个多月前的一个晚上,值班同事接到一个群众报案,说有人跟踪他,还潜入他家捣乱。
由于太晚了,同事就让报案人先去对面宾馆住一晚再说。
第二天,报案人失踪了。
我们根据报案人提供的线索,去到了他提供的两个地址。
现场的情况,让我这个二十多年的老警察都吐了。
经现场勘察与走访调查,事情逐渐清晰。
死者叫魏明,二十六岁男性,信合丽府是第一案发现场,死者在床上被人残忍杀害并分尸。
男子社会关系简单,与他有冲突的只有那天晚上的报案人,张海。
通过监控与排查,嫌疑人很快锁定为张海。
而张海在当天夜里就出逃了。
我们全国通缉张海,半个多月过去了,没有一点线索。
直到前几天,张海自己到了派出所自首。
可张海的情况十分糟糕,他时而清醒冷静,时而癫狂,时而沉默不语。
我们审了很多次,但只得到两个结果。
一是张海不承认自己犯的事,一直求着我们给他清白。
二是张海承认他杀了人,可不记得为什么杀人,怎么杀的人他也不知道。
这让我们很为难。
我拿起手机,拨通一个号码。
“喂,张哥,有个事,你帮我一下。”
下午,张哥来了派出所。
张哥是我老婆堂哥,也是精神病医生,我将事情原委告诉了他。
“我觉得这个张海有点是记忆障碍,也有可能是受刺激后出现的精神病。但是,具体的病情哈,还需要检查才能得出结论。”张哥缓缓吐出烟来,撇了一眼监控画面里的张海说道。
“嗯嗯,张哥啊,主要是我们想知道,他是杀人前出现的精神障碍,还是杀人后出现的。”
“这个我不清楚,对了,陈儿啊,你查查张海这个人的亲属,有没有精神病史。”
“哦哟,谢谢张哥提醒,为表感谢,有空来我家吃小龙虾哈。”我激动地握住张哥的手。
“滚滚滚,我走了,记得把人送过来检查哈。”
第二天,张海送到了精神病院接受检查,而我去了张海原籍地。
我查到了张海的家庭情况。
其父亲有精神病,在张海上初三的时候,去世了。
张海母亲也在他高二时出车祸去世了。
我去了精神病院,找到了当初张海父亲的档案。
档案上的病情这样写着:
双相情感障碍二型,是一种既有躁狂发作又有抑郁发作的精神疾病。
双相情感障碍是一种常见的精神疾病,与遗传因素、生物学因素、心理社会因素等原因有关,患者会出现时而躁狂发作,时而抑郁发作的情况,同时还会伴有情绪高涨、精力减退、活动增多、思维奔逸、睡眠减少等症状。
在日常生活中,建议患者要保持良好的心态,避免情绪过于激动,以免加重病情。同时,患者还要遵医嘱定期服用药物,避免私自减量或停药,以免出现病情反复发作的情况。
而张海父亲的死亡原因写着自杀。
这让我有些震惊。
这时手机响了起来,我看是所里来的电话,急忙接了起来。
“陈哥。张海出事了,他写了封信,交代了他的犯罪动机这些,然后自杀了,现在在医院抢救。”
我挂了电话,心想不会这么巧吧?
我马不停蹄赶到医院时,张海还未脱离生命危险。
我问值班同事事情经过,他们告诉我,张海在接受检查后,有了点好转。
他要纸和笔,说他他想写下事情经过。
等他写完后,他就回病房了。
过了几个小时,张海开始用头撞墙。
他力气很大,在撞第三下的时候,值班同事就去拉他了,可那三下已经将后头骨撞碎了。
我长叹一口气,点着头问道,信呢?
同事递过信来。
我看了信,信上这样写道:
我叫张海,我应该是杀了人。
杀了我从小玩到大的好兄弟,魏明。
哦,不,不再是好兄弟了,从那天开始,魏明就不再是我兄弟了。
我父亲是精神病,他一直住在精神病院里,但邻居们总是冷嘲热讽。
母亲实在受不了了,就带着我搬了家。
魏明就住在隔壁。
在这里,没有冷嘲热讽,邻居们都很热心。
那些年,我真的很快乐。
到了新家后的第二年,魏明的父亲欠债跑了,这么多年,一直都没回来过。
邻居们说可能是死外面了,魏明为此伤心了很久。
由于要债的人去他们家抢了很多次东西。
后来魏明的妈妈也受不了,也跑了。
只剩下魏明和他爷爷生活。
我母亲看魏明可怜,就会送一些菜什么的。
没过两年,魏明的爷爷也去世了。
我本以为我很可怜,没想到魏明更可怜。
我妈妈看魏明可怜,就让他来我们家吃饭,这一吃,就是四年。
我妈妈偶尔还拿钱给他用,这让我很羡慕。
不过魏明人还不错,每次我妈妈拿了钱给他,他都会分一大半给我。
高二的时候,我妈妈车祸去世了,我很伤心,那段时间都是魏明陪着我。
后来高中毕业,我们成绩不好,也没钱读大学,就一起来了省会打工。
他去卖房子,我去了工厂。
后来他说卖房子赚钱,就让我也去了。
一切都好好的,直到他当了店长。
很多时候,我都觉得他变了,感觉他有点高高在上。自我优越感很强。
在一次总结会后,他当着店里那么多人说我没用。
我并不是很在意。因为他是店长,需要立威。
当天晚上,他请我吃烧烤,并向我道歉。
然后他开始讲他多不容易。我能理解他的不易。
后来,他喝的有点多了,开始说教我。
还提到了我妈妈,这让我很难受。
那天他醉了,是我扶他回去的。
一个多月后,公司实行末尾淘汰制。
魏明给了我一个单子。
我真的很努力,可没想到最后,单子成了大区经理的。
我找到大区经理理论,当时他就站在旁边,他没帮我说一句话。
我很失望。
那天晚上,我和魏明吵了一架。
吵了很久,大家都口无遮拦。
我说了他像他那躲债的父亲,没有担当,遇事就知道躲。
明明是我的努力,他一句话都不敢为我争取一下。
后来他也急了,一直翻旧账。
说我用了他多少钱,说我多没用,是那个大区经理让他有了现在的成就,我还没外人有用。
这很伤我自尊。
最后,大家都累了,不再说话。
第二天我拉黑了魏明,我不想见到他了,便离开了那。
我去了一家川菜馆当服务员。
说实话,当服务员的时候,我觉得很充实,很轻松,不用想着那些业绩,也不用面对客户。
可怎么也想不到,我会遇到魏明。
那天他喝多了,上来就打我,质问我怎么不理他。
我不想与他再扯上关系,一直说他认错人了。
但魏明不管那么多,一直在讲个不停。
他说我没用,活该当一辈子服务员。
还说我妈生了一个忘恩负义的狗东西,他为我妈感到不值。
这让我很生气,于是就将饭桌上的茶水泼了他一身。
然后他就骂我是神经病,还说这么多年兄弟有什么用,散了吧。
我听神经病三个字后,想到了我父亲,想到了被冷嘲热讽的日子。
我很难受,上去就要打他,可餐厅经理拉住了我。
第二天我就被开除了。
我气不过,我妈对他那么好,他怎么能这样。
随后我就开始跟踪魏明,想打他一顿。
我看他每天笑容满面,还买了车。
我很难受,凭什么他这么欺负我,老天对他还这么好?我不甘心。
那天夜里。
我拿着菜刀在沙发上盯着他的卧室,可我下不去手,走了。
但半夜里实在气不过,又折返回去。
我是想打他一顿出气来着,我记得我只是敲了他的头。
后来的事我就不记得了。
感觉整个人都很恍惚。
我是在对面宾馆下来时清醒的。
那时候我很慌,我不知道我有没有杀人。
直到我回到魏明的出租屋,我才记起我杀了魏明。
但也只是记得他是我杀的。
说实话,我看到冰箱里的情形,我自己都后怕,也很震惊。
一度怀疑我是不是真的杀了魏明,但记忆里的画面让我断定人是我杀的。
然后,我连夜逃出了城,回到老家乡下。
那段时间我不敢睡觉,眼睛一闭,脑子里就会出现魏明那张脸。
我实在受不了,所以就来自首了。
我对不起妈妈和爸爸,对不起魏明,对不起,对不起。
信的最后被画满了乱七八糟线条。
我想,应该是他回忆起不该回忆的东西了吧。
后记。
几个月后,我与张哥去精神病院看张海,他头部损伤,加上他的精神病,整个人都疯了。
他嘴里一直念叨着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