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退休的铁道
文/石岩磊
我家附近有条货运铁路专线，以前每天都有几列货车驶过，我有时会在铁路道口遇上，漆着“东方红”三个大字的内燃机车拖着长长的身子缓缓蠕动着，枕木在车轮的碾压下有节奏地起伏，大地也跟着不停地战栗。“1、2、3……54、55、56……”我每次都要在心里默数车厢数，直到目送站在尾端拿着小旗的“观察哨”消逝在拐弯处，这才意犹未尽地随着人流穿过铁道。
不知从何时起，这条铁路停用了，道口的值班室大门紧锁，曾经锃亮的铁轨已是锈迹斑驳，1米多高的蒿草也渐渐爬上了路基。我无从知晓其中的原由，猜想可能是为适应绿色环保的需要，城里的企业外迁了，铁路货运便没了存在的根基，也可能是为迎合城市发展的统一规划，不得不对线路进行重新调整，还有一种可能就是，这段铁路年纪太大该退出历史舞台了。
“爸，我今年准备退休了！”今天上午，我给远在老家的父亲打电话问安时，顺便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打算透露给他，“刚退下来会不适应，你要有思想准备。”老人家并没有追问原因，流露出的只是关切和担心，“您放心，我爱好很多，不会出现不适的。”我的回答似是在消除父亲的担忧，又好像是在自我安慰。
是啊，奔波了近30年，一旦不需要上下班的忙碌，自己真的不会有无所事事的空虚，真的能不被一日三餐的琐碎耗掉激情吗？仔细想想，我从未把自己摆进居高临下的官位中，就不会有人走茶凉的失落；从未将发大财视为奋斗的目标，也便不会有收入减少的焦虑；从未荒废时光蹉跎岁月，也将不会有光阴似箭的恐慌了。
我好似已准备好了退休，好像又无需刻意去准备什么，人生或许就是一个个不同阶段的持续链接，正如铁路的钢轨一般，一截截首尾相连，尽管中间留有缝隙，但不会影响列车平稳运行。废弃的铁道不会闲置，也许是要被改造成绿地公园，也许是要在原地进行房地产开发，无论怎么变化，之前的记忆已定格在原来的时空。不管我哪天不用再上班了，以前的劳碌都如飘落的红花慢慢化为春泥滋养心田，以后的日子会似枝头钻出的嫩芽般欢快地拥抱阳光。
2019.2.1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