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假不久,接到天娇的电话,邀她一起去游乐园。露露握着听筒不舍得放下来,像做了个美梦的早晨不愿意醒。电话那头嘟嘟的忙音,割碎了窗外的蝉鸣,夏日的午后再怎样多的声音也是一个安静,觉得自己一瞬间长大。
天娇的妈妈很美,对露露关怀备至。露露看不出来她画了妆,也看不出她对露露的关怀与她对天娇的关怀多么相似。她父亲话很少,让人一见就不由地要严肃起来,他帮她们买水,排队,打伞,拎包。露露在天娇的父母身上看见了天堂。她不能想象,天娇也不希望她知道这是365日当中唯一的一日。
露露和天娇相对而坐,被大型机械抛上抛下。天娇望着她的双亲,露露望着天娇。她真美,因为太美了,所以什么都不做就显得忧郁。这么美的话,忧郁也没关系吧。露露的心把这一刻的天娇拍了下来,珍而重之。
老师办了个作文班,暑假期间隔天上课。露露和天娇都在内。她们有好几个兴趣班都是一起上的,暑假里也是一天到晚在对方眼中。
老师说:“写作呀,最关键的是动词。”露露记得这句话直到死亡。
她们两个从来都是写完了就交换作文看。这是很自然的事,因为她俩写得最快。但是渐渐的她们开始明白她们写的和别的同学写的确实不一样,老师的高分不是白给的。有人问老师她们哪个更好。老师说:“一个是乱花渐欲迷人眼,一个是浅草才能没马蹄。”不知道为什么露露听了就知道花说得是天娇,草说得是自己,而且知道其中并没有贬低自己的意思。真美啊,绿杨阴里白沙堤。
新学期一开始,照例改选班委,天娇仍然是班长,露露没有选上,老师说你当语文课代表吧。有了很多跑老师办公室的机会。老师办公室里有很多书。站在老师办公室看书。
天娇和露露成了朋友,但她和西君也仍然很好。体育课时总是天娇和西君等许多人一起玩。露露和来娣在旁边看。露露一跑动就头晕,来娣胖。露露和来娣在操场边上互相起小小的坟头,插上小树枝。露露有时候堆一个特别精致的,不告诉来娣是谁的。
这天也是体育课,不知道为什么,天娇丢下西君她们来找露露,两个人并排绕着操场走,几乎能感到背上有谁的目光在追。一个叫王迪的男生迎面跑来,经过她们时低叫一声:“同性恋!”天娇跑去追打他。
露露看她虽打而打不到,觉得很幸福,她生活在天娇的荫蔽之下,她在班级中的位置是天娇的朋友,这简直太好了,比天娇的位置还要好。
天娇回来的时候露露说:“不要理王迪,他很坏,老是打来娣。”
天娇问:“怎么打?”
露露有些不好意思,说:“打头,用书,铅笔盒各种东西。”
天娇问:“那来娣开心还是生气?”
露露说:“当然不开心。”
天娇说:“那这样不好。”
星期五放学,班干部留下来开会,露露等天娇一起回家,不好意思在教室里,躲在老师办公室等。
天娇来说王迪老是欺负来娣,我们要去找他父母。
老师笑了,老师说:“今天太晚了,一会儿太阳都要下山了,明天再说吧。”
第二天,天娇陪露露去老师办公室交作业。老师摸摸她们的头说:“我从来都是拿你们两个当大人的。”天娇点点头。
“是这样的,王迪家里的情况有些复杂,他父亲经常打他妈妈。所以王迪有时候会欺负同学,他是想通过模仿来理解他不能理解的事。老师这样说你们明白吗?”
她们其实并没有懂但是却深有一种懂了的感觉。
“所以这件事情不是你们能解决的。你们交给老师来处理。也不要把老师今天告诉你们的事和别的同学说。”
天娇就找了个借口在班委那里把这件事混过去了。
后来王迪欺负女生的事也渐渐地少了,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