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 秋南北
编辑 | 一怀半夏 唐蓝 徐来
01.
“吸溜~~”
“你慢点~~”
一碗手擀面下肚，小满摸着自己的肚子满意地打了个饱嗝儿。
“立夏你这手艺是越来越可以了，虽然离三奶奶的手艺还差点”。
“滚滚滚，吃了我的面还落不下你的一句好话”。
立夏拿着一个苹果放在小满的面前，“诺，三奶奶让我给你的，说你现在需要长身体”。
小满拿起了那个看起来娇艳欲滴的苹果，“三奶奶让你给我送来，是让你这个未来的媳妇提前联系联系吧”。
说完这句话，小满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溜下了三爷爷的木椅，迅速向屋外逃去。
少年跑的飞快，然而总是跑不过立夏精准的手感。
每次立夏手里的扫帚总是和当年三奶奶手里那根让三爷爷心惊胆战的扫帚一样。
“不管你在哪里，我都能找到你",小满痛苦地嗷了一嗓子。
风中传来立夏清脆的声音，“下次跑快点”。
02.
立夏是小满的邻居，是三奶奶和三爷爷膝下唯一的宝贝孙女。
当年立夏生下来的时候，体质特别差，又惹上了风寒。
眼看着孩子就要不行，三奶奶急忙抱着立夏去了村里有名的医生家里，经过一番药水的磨练，活下来的立夏依然很虚弱。
迷信的三奶奶求了一只签，立夏生在立夏，谷雨当盛，多舛，唯求得小满之男，取其初夏之阳，方能解其运理。
好巧不巧，十五日后，三爷爷邻居家就产下一名男孩，出生时正值小满，一分不差。
于是三奶奶把求签之事告诉小满的母亲，两家本来关系就好，干脆结了娃娃亲，喜上加喜。
说来也怪，小满见到立夏的第一面，就好像熟人一般熟稔，过去就把人家搂在怀里。
三爷爷多少是读过书的人，对着小满的母亲说：“这俩孩子绝对有缘啊，就和那林黛玉和贾宝玉一样，他俩啊绝对是拴在一起了。”
小满的母亲看着俩孩子这么亲，也是欣喜，把立夏叫过来，给她戴上了自己戴了好多年的银月坠儿。“呐，立夏，这是阿姨送你的礼物，等长大了嫁给小满做媳妇好不好啊”？
看着不知道啥事的小满和脸涨得通红的立夏，两家人哈哈大笑。
小满这小子，还大胆的摸了下立夏的脸，“媳妇，你咋脸红了”？恨得立夏狠狠地扭了一下小满。
看着小满那抽搐的表情，立夏忍不住幻想长大以后的自己也是这样对小满进行爱的“抚摸”，忍不住也哈哈大笑起来。
03.
三爷爷是个文化人，经常带着小满和立夏读书。
雪沫乳花浮午盏，蓼茸蒿笋试春盘。人间有味是清欢
“三爷爷，这人间有味是清欢是啥意思啊”。
这个写词的苏爷爷啊，早些年做大官的时候吃过好多好吃的，后来啊他让人给欺负了，来到了乡下吃起了这野菜粗干粮。
可是他却觉得咱这家常的饭菜比他吃过的好东西还好吃，所以就写下了这句话。
小满若有所思，“我有点懂啦，大概就是简单平凡的东西更能抓住别人的心吧，就像我家立夏做的手擀面一样，你说是吧，立夏？”
立夏脸上还是甜甜的笑容，放在小满胳膊上的手默默加了一把劲儿。
“嘶~~”三爷爷假装没有看见，默默收回了自己的双手。
“人间有味是清欢，这清欢说简单可不简单啊，不过话说回来，立夏的面条做的快比你三奶奶的面条还好吃了，这看似简单的清汤面可真的抓住了我的心啊。”
小满读书有悟性，记得也快，肚子里很快就堆起了好多诗词。
立夏耐得住性子，三爷爷就手把手教给她书法，教给她画画，心灵手巧的立夏做起来自然是如鱼得水。
有时候放学回来，连大人都忍不住对着这一对青梅竹马开玩笑。
“小满，啥时候把立夏娶进门啊，人家立夏越来越好看，别让别人拐跑了”。
小满总是笑着说：“快了快了，急啥嘛，这么漂亮的媳妇我得看好喽。”
快了，快了。
三爷爷和三奶奶也快快地老去，看着快快长大的小满和立夏，两个老人不管什么时候都是笑的那么开心。
立夏的爸爸妈妈早早地生下了她就去外乡闯荡，好在有小满一直陪着她，不至于让她那么孤独。
三奶奶好几次看到立夏在睡觉的时候摘下那枚月牙坠儿，放在手心里仔细地看，眉眼都是笑容。
看着立夏一笑，三奶奶也笑了，好像看到了自己年轻那会儿，也是这般，这般年轻，这般好看。
04.
自从上了高中，小满和立夏的关系开始变得微妙起来。
学校里规定男女不能同走一路，这让习惯了小满陪在身边的立夏感到很不适应。
而且立夏感觉城市里的好多东西都和自己的认知多少有点相悖，很不舒服。
有种不可名状的压抑好像藤蔓一般在心底滋生，开始让她感受到一丝丝的不安全感。
小满倒是很快地适应了，有了一大帮狐朋狗友的他在班级里如鱼得水。
算不上多聪明，但是有时候的灵光一现总能让大家眼前一亮；算不上多么帅气，但是总归把自己捯饬的很干净清爽，起码不会让人讨厌。
所以小满成了蛛网中心的那颗露珠，风光无限。
虽然小满从不会说，有立夏在他身边，就算他再懒，也会把自己捯饬的干净利索。
人间有味是清欢，立夏，就是他的清欢。简单平凡，温馨浪漫。
夏至，是这个班里的睡莲，和莫奈笔下的睡莲一般，幽深，优雅，很有纵向的吸引力。
男生不敢凑上前，因为境界不够；女生必须凑上前，因为需要她来彰显自己的圈子。
很微妙也很自然的人际圈子，因为两个人，又形成一个更加微妙的平衡。
立夏淡雅如芷兰，一手绝佳的书法纵是老师也自愧不如。
沉稳的性子和不紧不慢的语调让她受到所有人的尊敬，自然也就成了夏至惺惺相惜的好朋友。
小满受到三爷爷的熏陶，博闻强识，涉猎甚广，文风老练强劲。
用三爷爷的话来说就是文字里透着一股子士子的味道，写的一手好文章的他经常拿着自己的诗词跟三爷爷换零花钱。
在三爷爷的调教下，小满的水墨画虽然难登大雅之堂，倒是也别有一番风味，凭着这两手，自然也成了夏至为数不多的朋友。
立夏，小满，夏至。三个人就像是围棋局里的气眼。
有他们在，这个班就有一种不一样的东西。这三人呢，惺惺相惜，之交如醴。
05.
夏至欣赏小满，班里都知道，包括立夏。
立夏是小满未来的媳妇，自从那个大嘴巴的梁子说出来之后，大家也都知道。
夏至的书只有小满能随便看，小满的文章只有夏至看完了才能下一个人看。
立夏的瘦金小篆信笺只写给小满，小满在回家的时候也只会牵着立夏的手。
大家都知道，却不懂；当事人知道，也懂。
临毕业的时候，夏至给小满留下的纸条上写着：草在结它的种子，风在摇它的叶子，我们站着，不说话，就十分美好。
立夏给小满的的一句话是：雪沫乳花浮午盏，蓼茸蒿笋试春盘。人间有味是清欢。
小满留给夏至的是：为了避免结束，所以我避免了一切的开始；而留给立夏的却是简单几个字: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
可是小满却去了京城上大学，和那个优雅的夏至在同一座城市。
立夏南下，一个人，她说要去找许久未见的爸妈，一家人团聚。
小满说，立夏，我想去大城市闯荡一下，然后再回来娶你，好不好。
立夏什么也没说，只是点了点头，又轻轻得摇了摇头。“你觉得时间的力量足够大嘛”，她突然问小满。
小满挠了挠头，我也不知道，应该，会很大吧。
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小满抓起了立夏的手，“我和夏至在一个城市，但是你放心，朋友只能是朋友”。
女生的心事女生岂会不懂，立夏抽出了手，小声说：我知道，她也挺好的。
走之前，小满对立夏说，再给我做一份面吧。
立夏忙活了好久，端上了一碗面。浮着一小团绿色东西，小满问这是啥，立夏说这是当归屑和薄荷屑，清火的。
小满大口吃了一筷子面，薄荷的清爽和当归初入嘴的甘味很舒服，咽下去的时候略略的苦味让小满皱了一下眉头，“怎么，不好吃？”
“没有啊，你做的都好吃”，
三奶奶望着日渐客气的两人，想说些什么，又不知道该说啥。
立夏走的时候，小满去送的；小满走的时候，只有夏至陪着。
小满摸着立夏送回来的银月坠儿，犹豫了好久，还是没有拿出来。
立夏过后，只有小满；小满过后，还有夏至，或许再无立夏。
06.
再见面的时候是三奶奶过世的时候，小满已经在城市里站稳了脚，眉眼里多了一些成熟和沧桑。
立夏做了一名教师，眉眼里还是那份淡雅和从容，却更有韵味了。
立夏当了老师，教书育人，特别受小孩子欢喜。
家长问孩子们为什么那么喜欢立夏这个老师，孩子们都说：这个老师好美啊。
吃饭的时候，立夏看见小满喝完一杯酒之后扶了一下胃，脸色变得有点难看。
“怎么了，胃不舒服？”“嗯，酒场上应酬多，这些年把身体作践的不轻”。
“多注意点自己的身体啊，吃点养胃的粥也好啊。”“立夏，还是想你煮的面，嘿嘿。”
笑声似乎把两人带回了从前，那些简单的温暖似乎就在眼前。
可是立夏清楚，岁月之所以强大，不是因为能让人变老，而是因为时间的力量足够改变两个人的轨迹。
人间还在，有味也还在，清欢却不见了。
伺候完客人之后，两人不约而同的去了三爷爷那，看着苍老的三爷爷，两人心里都不好受。
老人眼睛已经接近失明，但还是摸索着两人的手，捉住了一并放在手心。
“还记得小时候给你们说过的那句诗不？“人间有味是清欢”。
这清欢呢，爷爷是有了，也满足了，如今你三奶奶走了，我知道自己这把老骨头也差不多了，我也不想出去，我就一个念想，看着你俩陪在我身边。
爷爷这几年也多少攒了点钱，就当我给你俩发工资了，行不？”
聪明如小满，聪明如立夏，岂会不知道爷爷的想法。“嗯，行，爷爷”，两人异口同声，一如当年。
走出院子，小满自然地牵起立夏的手，立夏想挣脱，被小满攥的紧紧的。
我累了，也变得笨拙了，我想回来了。外面是好，可还是不如家里更舒服啊。孑身一人的日子我不想过了，我胃疼的时候，想的是你；晚上看月亮的时候想的依旧是你。
我选择了城市，选择了三爷爷说的天元之手，还是没走活咱俩的这盘棋，重来吧。行嘛，立夏？”
拿出来那枚月牙坠儿，熟练地戴在了立夏的脖颈上。
对着门槛里偷偷看着这一切的小满母亲说：“妈，你这儿媳妇儿我给你找回来了，就是咱这彩礼咱啥时候给人家啊，我怕跑了。”
立夏听了又想抄起扫帚，可惜没找到，脱下了自己的鞋扔向那个站在大门口的男人。
看着那个依稀带有几分少年气的男人，立夏笑了，好久没笑的这么开心了。
小满可以经历夏至，也可再与来年的立夏重逢，小满当归，立夏岂会不归。
这人间，最有滋味的不是热闹的杯盏交错，最怀念的还是那清馨温雅的时光，简单的清汤面里，卧着多少钱也买不来的荷包蛋。
人间有味是清欢，清欢的清，清欢的欢，少了谁都不可以。
作者简介： 秋南北，美人在东，文字在西，北汉子，南山心。希望写出更纯粹的文字，愉悦自己的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