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处逆境,无人问津)
……尚文和儿子国贞怀揣着饥饿和口渴,一气跑到离村镇有二三里地的河边石拱桥上。
稍作休息,他们发现桥东侧有一个瓜棚,——它的面前是一片残滕败叶的瓜地。
父子两欣喜的走了过去,见棚里没人,就知道,这瓜的季节已基本结束。瓜棚里没必要再留人。
于是,他们就到瓜地里寻找点吃的,好一阵子,才找到了两个不熟的瓜妞,可刚要下口去吃,只见月光下,离他们不远的地方,有两个人影快速的向他们逼近……
鉴于自己的身份,加以听不到声音的黑影更可怕,恐慌万分之下,他们顺着瓜地的边缘——爬满瓜滕,长着许多长草的边缘,在静静的月光下落慌而逃……
“不要再跑了!”
随着尚文的一声话落,父子俩个同时放缓了脚步,自然的回首望了望那两个人影子,尚文刚才突然想起,他们所怕的并不是人的影子,是他白天曾见到过的地头上长得两棵小桑树。
这时,他们才敢坐在地上,打算着该何去何从,
“那个村不就是我姑家的村子吗?”国贞对父亲说。
“是吗?我们漫无目的的怎么跑到这是来了?”尚文不以为然的说,“既然这样,我们就先到你姑家住一晚上,明天再走”
他父子俩做贼似的在远近狗的狂叫声中,悄悄地走进狗狂村更静的张举仁的村子。
来到张的门口,只见大门紧闭,怎么敲都敲不开,仔细一看,原来大门是锁着的。
才要离开时,被闻声赶来的张举仁的堂弟告诉说:“你妹妹怕受牵连,就在你携全家走的第二天,你妹丈也携全家以移民的身份带着户口本下关东了,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他说着,稍有停顿,清理了一下喉咙又说,“恕我直言,在这种情况下,你们最好不要选择投亲戚,我想,谁都不愿意收留对自己不利的人招事搬非,工作组里的人已来过几次了。”
他父子俩从张举仁堂弟怕受牵连的冷漠无情的语气中听出,今晚,是非离开此地不可了……
(父子住店)
第二天,深夜,十一点多钟,他父子在天津站下了车。
当他们脚踏异地,身无分文,又渴又饿,漫无目的地走在了了数人的车站外面,寻不到归宿时,抑制不住的凄然泪下……
他们走到一条大街上,虽然白天繁忙的景象已被悄无声息的寂静所取代,但依希保存着白天繁忙的痕迹——从宽广的路两旁许多不同色彩的棚子下面的石板桌和石凳子上,可以看出这里是集市场。
他们又来到了一条大街上,异常冷静的道两旁,家家户户都关门闭户。
高高的路灯下,他父子拖着常常的身影,百无聊赖步履艰难的走在这个陌生地方的大街小巷,在寻觅着什么,他们自己也说不清楚……
突然,一个十分醒目的,闪光招牌“客栈”两个字,把他们引了过去。但门已关闭,店主已睡下。
他们似乎这才想起自己身无分文,是不能住店的。
他俩只能在店门旁的房檐下坐了下来,在不知不觉中睡着了。
七八月的蚊虫并不因为他们旅途的劳累加饥饿,就不在他们身上发起垂死挣扎般的攻击。
他们头靠墙壁,突然被蚊虫叮醒,又担心被夜间的巡警抓起来……
他们只想着,能熬过这一夜,天明就能找点事做,混口饭吃。
就在这时,客店的门窗里射出了一缕灯光,接着便有开门声,随机探出一个人的头脸,“你们是干什么的?在这里想干什么?!”
尚文父子立刻从困倦中站起来,对他说明来意,“……”
通过交流之后,中年人就是店主,对他们说:“开水还有,饭没有了。”他一边说一边把他俩让进屋递过茶水,“离这里不远,我有个饭店,正缺少人手,活到不累——是包水饺的活,若不会包,打杂也行。
“有住的地方吗?”尚文首先问。
“致于住的地方嘛,……倒有一个,暂时也不用交房租费,只是……”中年人吞吐着,“你们还是跟我来看一下,在做决定吧。”
不一会儿功夫就到了,店主说:“这个院子的房屋本来是一家姓孙的住过的,因整天闹乱子,接二连三的出事,又吊死过一个女人,到现在已经有两年多没人住过了,如果你们不嫌,以后就住在这里吧,离饭店又近,房租也不高。”
尚文和国贞一阵踌躇之后,心想也只能住在这里了。
“我们不嫌弃,谢谢了。”
“不客气。”中年人说,“灶房里有一把铁锨和拖把,给你们两根蜡烛和火柴,自己清扫一下休息吧,我走了。”
中年人说着递过来火柴和蜡烛给他爷俩,就告辞了。
尚文父子先推开那个低矮的小瓦房没有上锁的门,一股潮湿加杂着许多难闻的混合气味顿时扑鼻而来,国贞划了一根火柴,想把蜡烛点着放在窗台上,突然,他发现一条长蛇倒挂在房梁上,从薄纸板做成的破烂不堪的天花板上漏垂着,被扯满房间的蛛丝网笼罩着,紧接着脚下一阵大鼠追小鼠的嘶杀声,在地上吱吱吱的蹿叫着,使他父子俩个本能的不顾一切的仓促而蹿,一下蹿到离房外有三.四米远的院子里的那棵大槐树下。
站在月光投下的槐树清影里,冷静了几分钟,尚文仰面向天望了望,月亮从枝繁叶茂的树上面已西移。“国贞啊,我们已落到如此田地了,怎能对这种小动物望而却步呢?它还能吃了我们不成?现在咱只能面对现实了。”
尚文自责着自己的不理智的本能表现,和儿子国贞再次走进屋内,用出其自胜法冷静下来之后,通过从门和窗子射进来的一束月光,看到屋内的一切比先前进来时,感觉清晰了许多。
天花板上倒挂的那条蛇,依然是原来的姿势,只是没有了老鼠的动静。
屋内的陈设只有一张床和窗前的一个小木桌。两把椅子。他们的目光瞬间的扫视了屋内后,注意力依然紧扣在倒挂的蛇上面,尚文壮着胆子走近一点怯生生的审视着,猛然又有所发现,醒悟似的对儿子国贞说“我们是不是看错了?那好像不是什么蛇吧?不然,它怎么会是一动不动呢?”
国贞也有所反应的说“对啊,是不是刚才店老板说过的女人上吊用的绳呢?”一边自语着“刚才被吓得,我把火柴和蜡烛扔到哪里了呢?”
他俯下身子,在地上不停地摸索着,“摸着火柴了!”
国贞仿佛有些得意的说,紧接着他又惊呼道:“哎呀!什么东西啊冰冰凉凉的,滑滑的在我手掌里擦过!”
“我找到蜡烛了,你把火柴给我。”尚文接过火柴,点着蜡烛放在窗台上,即刻,这个两年没有人来过的屋子里,便充满了比月光亮了许多的光。
它把尚文父子俩模糊不清的疑惑一目了然,——原来,天花板上的“蛇”就是个绳子。
国贞说的冰冰凉凉的滑溜东西就是一堆盘绕在桌子下,靠墙处土堆洞穴间的黑红相混的大蟒蛇——正盘杀着一个特大的老鼠,直勾勾的眼睛,显示出神圣不可侵犯的样子。
屋内陈列着的还有前者的用品,上面落了层厚厚的尘埃。全部用青砖铺成的屋地上,有女死者生前穿过的两双綉花鞋,一顶男士礼帽,很零乱的被鼠盗土遮掩着。
眼前,最大的难题就是该如何把那条吓人的大蟒蛇赶走!
这是,尚文想起从前忘了从哪里听说的,凡是有生命的东西都是有灵性的,只要你以诚相待,它定然会以诚善还报。
无奈之下,尚文便默默的试着祈求道:
“吾尊之灵,我们是沦落之人,至远方来投宿您处,扰您安宁,纯属无奈,求你宽容,愿您施舍怜悯之心,大发慈悲,让我们多日以来劳累之人,有个安息之处,终生难忘!”
国贞一旁泪流满面。泣不成声。说来也怪,那蛇就像懂了人情,先是动了一下眼睛,即而整个身子慢慢蠕动,然后,含着那个吞了一半的大老鼠,一溜烟似的冲出房门,瞬间就没了踪影。
蜡烛光里,尚文看着头上顶满蜘蛛网的国贞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接下来,便开始清除屋内的一切垃圾,好一阵子清扫之后,终于他们可以躺在两年多来没人睡过的床上睡上一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