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夜明星稀,娃儿因白天睡多了,晚上久久不睡,一会玩玩具,一会在床上玩游戏,我便熄灯不出声假装入睡,娃也陪着假装睡了一会,他便喊妈妈,又拍拍我的胳膊,见无回应,偷偷的爬到床边,一边爬一边在漆黑的夜里抬头观察我的反应。在这个夜里, 我看不到他的表情,也不知道他的想法,单纯的想看看他想干嘛。他慢慢的爬下床,走到了飘窗边,拿到了什么东西,有点兴奋的快速爬上床,我就看他趴在床边蜷缩起来,嘴巴开始动起来,我想起他中午放在那里的几个圆圆小小的山楂片。
他吃完之后,又开始喊妈妈,又拍了拍我,又慢慢爬到了窗户边。此时的我,看着他,记忆被拉回到30年前的夜晚,突然30年这个数,就让我心中惊叹,原来已经过了这么久。

那是奶奶家的老屋,屋里总是有泥土的味道,一个小姑娘和奶奶的夜晚。我也是喊喊奶奶,然后开始磕我的瓜子,喊喊奶奶,再磕我的瓜子,我也不记得磕了多久,只记得第二天早晨奶奶在我的床头,打扫了一堆瓜子皮。当时幼小的我,只是不想睡觉,兴奋的以为奶奶不知道我在磕瓜子。如今我在黑暗中默默看着娃偷偷吃山楂片,时光好像穿越了30年而在这一刻重合。
今晚的山楂片,导致一个年久生锈的阀门突然掉落,那儿时的记忆便奔涌而下。这些记忆就像不存在过一样不曾想起,一旦想起便又如此的鲜活生动。
想起的是小时候跟奶奶生活的记忆,奶奶家床头有一个缸,里面总是有一些时兴的东西,有麦乳精,有豆粉,有姜片等等。晚上睡觉的时候总是要讲故事,最多的是小红帽的故事,奶奶是怎么讲的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一个重要的情节,大灰狼吃着小红帽外婆的手指甲,就像磕瓜子一样,大灰狼给小红帽一个,小红帽发现那是外婆的指甲,这个版本好像和我现在看到的版本不一样。除了这个睡觉故事,奶奶还有一个绝招,她会说窗外的猫头鹰正在看着你,不睡觉,猫头鹰就会把你叼走了,我就赶紧用被子蒙住头,在恐惧中睡去。

奶奶在我小学前便已去世,去世之前还遭受了一阵病痛的折磨,所以我不知道这是几岁的记忆,可能4岁,5岁或者6岁。
在我上小学后的年月里,没有奶奶的参与,似乎小时候的事情也都遗忘掉。并且在我的记忆深处,奶奶不喜欢我,奶奶很偏心。
奶奶对我说话总是凶巴巴的,奶奶总是给别人说我叽叽喳喳,奶奶总是说我是个抠丫头。她总是毫无理由的偏袒大哥,打压二哥,对我也总是凶巴巴,所以在我小小的心里,深深觉得她不喜欢我。
小时候的世界很小,评判的标准也很简单。就是给谁好吃的多就是爱谁,可能事实也是如此。如果奶奶有三个鸡蛋,她会给大哥两个,二哥没有,给我一个。但是在我们家,如果有好吃的,会每人分一份,但最终会大哥一份,二哥一份,爸妈那份留给我,奶奶总是来斥责我贪心,惯坏了。
她虽然总是对我凶巴巴,但是到哪里都是带着我,我就是她的小尾巴。带我去姑姑家,姑姑的婆婆做的油饼公认的很好吃。带我去她的娘家,带我去一个村头的硫酸厂玩,因为一个超生的孩子,总是需要躲躲藏藏。后来我上幼儿园,她中午做好饭等我,晚上带我去耶稣教堂聚会,周末带我去找老姊妹拉呱。她总是陪着我们兄妹三个,每天晚上听拖拉机回来的声音,每个拖拉机的声音都不同,我们兄妹几个都能明显的听出哪辆拖拉机是我爸的。远远的听到等待的声音,都忙着去开门。那是爸爸妈妈回来了,奶奶就回自己家。

奶奶陪着我们的记忆,太久远了,以为已经遗忘在碌碌无为的生活中,但是当我开始养娃,情景重合,这铺天盖地的记忆便复活了。
长久的时间里,我都没有对“一个鸡蛋”的情谊感恩,是的,如果有三个苹果,谁又会感恩那一个鸡蛋呢。
怀念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