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晨窝在沙发上睡了一夜，醒来时还有些愣神儿，过了一会儿才清醒过来，外面天已经大亮，阳光照进窗子，而阿述一夜未归。

餐桌上还摆着彻底冷掉的饭菜，晨晨呆呆的坐在一旁，脑子里乱成一团。他应该相信阿述，可女人的直觉告诉她事情没那么简单。半饷，晨晨拨通了电话，她需要一个解释。

“你在哪里？”

阿述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仓惶，特意降低了音量：“在学校呢，一会儿教授有新的课题安排，让我们早点儿到。”

晨晨突然哽住了，他有些害怕接着问下去，答案会是她不想听到的。

“那你好好上课，下课再联系。”

晨晨不想当鸵鸟，挂断电话后，她就打的去了阿述的学校。因为之前来过几次，也还算熟悉，找了几间可能在的教室都没有阿述的身影，晨晨无奈的走下楼，漫无目的的走在操场上犹豫着要不要给阿述打电话。

还没想好，阿述就出现在他的视线里，他牵着另外一个女孩的手，两个人说笑着往食堂方向走去，看起来甜蜜美好，就像曾经的他们。

晨晨下意识的躲了起来，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错的人不是她，而她却不敢面对。他在墙后盯着二人越走越远的身影直到看不见。心仿佛是空的，人也是麻木的。晨晨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离开的，他没有回出租屋，也没有给自己买回程的车票，陌生的街道，熙熙攘攘的人群，却容不下一个她，她不属于这里，也不知道该去往哪里。

阿述回到出租屋时，看到了晨晨的行李和满桌子冷掉的菜。他心里一慌，直觉告诉他，晨晨已经知道了。恐惧和后悔直冲脑门，阿述开始疯了似的给晨晨打电话，他不敢想象晨晨是以怎样的心情等待他，又是以怎样的心情离开这里。

她的行李还在，应该没有回学校去。阿述边打电话边找人。他拼命的去想晨晨可能会去的地方，可他想不到！这里对晨晨来说本就陌生，每次她来这里都是为了陪他，不是窝在出租房就是逛逛商场，还能去哪里呢？

有时猝不及防的相遇，并不是都让人充满期待的。阿述看着蹲在路边哭泣的晨晨，心疼和懊悔充斥着全身，曾几何时他保证过再也不让晨晨掉眼泪，然而现在他却狠狠的伤害了这个女孩儿，阿述想把她抱在怀里，晨晨挣扎着推开了他，眼中蔓延着悲伤。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

“对不起对不起…”阿述只是不停的道歉， 而他的道歉只会让晨晨更加难过。

“既然对不起，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一句一句的道歉并不能挽回什么，但晨晨还是逼自己冷静下来，大吵大闹也不会有任何的作用，他和阿述回到了出租屋，有一些事情她必须弄清楚。

妍妍是在同省老乡会上遇见阿述的，她不得不承认第一眼便被温文尔雅的阿述所吸引。

妍妍是个外向的女孩，活泼开朗热情大方，她主动要了阿述的微信，频繁的向他示好。两个人都喜欢科幻电影，喜欢相同的音乐风格，喜欢看AI展，然而这些都是晨晨没兴趣参与的话题，志同道合难免话多，俩人总是不知不觉的聊到很晚。

或许真是应了那句话，男人总是贪图新鲜的。阿述承认他对妍妍的心思是有所察觉的，但他没有拒绝，一直延续着暧昧。最终在妍妍和他告白时，他竟鬼使神差的答应了。

那一刻有愧疚，有不安，但更多的竟是兴奋。阿述从心里鄙视自己，却又难以拒绝享受新鲜的快感。不同于晨晨相对独立的个性，妍妍看向他时，眼中总是充满了崇拜，这也大大满足了阿述的大男子虚荣心。

即便心里知道这是错的，却还是难以割舍，阿述觉得晨晨才是他的挚爱，是他一开始便想要牵手一生的人，所以他几次在夜里下定决心要向妍妍说清楚，但真的对上她真挚的双眼时又难以开口，看着她娇憨的笑脸，又忍不住许下轻而易举的承诺。

一步错，步步错，煎熬并隐秘地快乐着。

晨晨听完阿述的自白，掩面痛哭。她想不通这个曾另她全身心是信任的男人，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难道他们的感情只有自己一个人看重吗？这些年的陪伴和经历又算什么呢？

“分手吧。”晨晨拉起行李箱，心如刀割。阿述慌不迭地抱住她，一面道歉，一边恳求晨晨再给自己一次机会。

“是我糊涂，我爱的始终只有你，我该死，别离开我好不好，我不能没有你…”

在阿述的声声忏悔史中，晨晨终究软了心肠。这是她一直爱着的人啊，又怎么能够轻易放手。

阿述当着晨晨的面，给妍妍发了一刀两断的信息，然后拉黑删除，保证永远不再联系。他知道这样很不负责任，会伤妍妍很深，但是现在他只能尽力的去挽留晨晨。

第二天阿述请了假，和晨晨一起回到了她的城市，他尽力想去弥补晨晨，也想修复两个人的裂痕。等到他不得不回去学校时，在校门口遇到了眼睛红肿的妍妍。

妍妍从没想过美好的恋爱戛然而止，而他爱的人早已有了爱人，他是一个不知情的第三者，卑微可怜却不值得同情，如果阿述肯走向她，哪怕遭人笑话她也愿意。她眼巴巴的看着他，眼神里透露着恳求，然而阿述能给他的只有一句对不起。听着身后传来的哭声，阿述的心里也不好受，但是他已经承诺过晨晨，这一次绝不能食言。

接下来的日子仿佛回到了正轨，晨晨和阿述还是美好的一对儿，妍妍再也没有出现在阿述的身边，一切就好像从前，可是个中滋味，只有他们自己能懂。

比如晨晨再也无法完全信任阿述，比如阿述听到妍妍的消息时仍会愣神，比如从前亲密无间的情侣总会时不时的沉默。这样诡异有安逸的关系，直到阿述收到陌生人发来的照片时，终于显示了难以修复的裂痕。

阿述坐在高铁站附近的便利店门口，一根接一根的抽着烟，他原本是不碰这些的，但现在他不知道还能做什么，只能不停的抽着烟，缓解心里的焦躁。

就这么在高铁站坐了一夜，直到等到了第一班列车。

晨晨面对阿述的质问哑口无言，她知道自己的做法很疯狂，很不理智。但每天每夜只要想到阿述曾经背叛了她，她就心痛的无法忍受。由爱生恨，晨晨不顾一切的想要报复阿述，于是她接受了一个大叔的示好。

说是大叔，其实比他们大不了几岁，只不过早早出来闯荡社会，身上便多了一些沧桑和成熟感。大叔是在活动上遇见的晨晨，对她是真的喜爱。当他得知自己只是个报复地工具时，也并没有很愤怒，成年人的世界趋利避害只有结果才是最重要，晨晨的做法在他看来如小孩子般打闹，大叔不生气，可不代表他会纵容，不管是何初衷既然晨晨接受了他，那他自然该帮小女孩做个了断。

当阿述看到他们两人的亲密照时，简直要疯。他一度怀疑那只是PS的恶作剧，可晨晨无声的哭泣打破了他的幻想，有些事终究回不去了。

回旋镖一样的剧码重现，主人公的角色却掉了个个儿。上一次还是阿述在苦苦哀求，这一次换成了晨晨忏悔道歉。

当爱情没有了信任，没有了责任，没有了自我约束，那样的爱是否还能称之为爱？阿述脑子里很乱，愤怒上头，他怒斥着晨晨谴责她的不该，却被晨晨反讽道：“我只不过做了和你一样的事你又有什么资格来说我呢。”

一句话，两个人，哑口无言。那些芥蒂终究过不去，粉饰的太平又怎会长久，这件事到头来哪里都是错。可他们又口口声声的说着爱，仿佛要把真心捧给对方看。互相指责又互相眷恋，拥抱过后又是无尽的争吵。

爱，真是个累人的东西。

阿述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了自己的学校，尽管晨晨跟他再三保证向他恳求，阿述也只是回答她要冷静一下。走进校门时，天刚刚蒙黑，阿述就想起来那天晨晨来找他时，他终于切身的体会到了晨晨当时的心情，真够讽刺。

晨晨的信息一个接一个的发来，阿述通通没有打开，在高铁站吹了一夜的冷风再加上激烈的情绪波动，疲惫难堪和颓废种种情绪侵袭着他，阿述只想大睡一场逃避现实，可偏偏脑子里又很清醒，和晨晨的过往在脑海中一一浮现，那些甜蜜现在却尽是苦涩的味道，曾经牢牢牵住的手怎么就松开了呢，一会儿回望曾经的美好，一会儿又想到那些照片，怪人怪己，实在是折磨。便是这样的辗转发侧，天大亮时阿述就病了。连着一周高烧反复。

妍妍遇到从医务室出来的阿述时差点没认出来，他从未见过阿述如此颓废狼狈的模样。妍妍忍不住关心他。

“你还好吗？”

阿述愣了一下，没想到会遇到妍妍，“嗯没事，就是感冒了，你呢，最近还好吗？”

“嗯我也还好…你多休息身体。”

阿述点点头，转身离开，妍妍去上前拉住了他的袖子。

“你…”阿述话还没说出口，就瞧见妍妍红了眼圈，压抑着哭腔说道：“我不知道你发生了什么事，但如果你觉得难过的话，能不能回头看看我？我…我还是喜欢你…”

内疚和自责一瞬间涌上心头，妍妍是那样一个开朗的女孩，遇见自己后却总是流泪，即便对她做出那般可恶的事，可妍妍仍然爱着他。这让阿述为之动容。可他还没有想好，这样好的女孩不能再被辜负。

“别哭，是我不好，我不配你的喜欢。之前的事还欠你一句对不起，你值得更好的。”

妍妍呜咽着摇头：“你配，你就是最好的，我不要你道歉，我就是喜欢你。”

抓着袖子的手又紧了几分，妍妍的爱滴到尘埃里，但她心甘情愿。阿述心疼的回抱住了她：“傻丫头。”

妍妍在他怀里哭的不能自已，她知道阿述并没有接受自己，但她也知道阿述的心在动摇。

世上最不缺的便是巧合，阿述虽然心里怜惜妍妍，但他对晨晨复杂的感情还没有理清，同样的错误他不能再犯一次，不愿也不该伤害这么好的女孩。当他正准备和妍妍说清楚时，晨晨猝不及防的出现在眼前。

清脆的耳光甩在妍妍脸上，晨晨犹不解恨，还要接着再打的时候被阿述拦了下来。

“你干什么！！”

“我干什么？你们又在干什么！”晨晨被阿述掣住胳膊无法挣脱，“你答应过我再也不见她，全都是骗人的！你这个骗子！骗子！”

这是阿述第一次感觉到晨晨的力气有多大，险些要困不住的她，万幸的是现在是休息时间这附近没有什么人往来。

“我没有骗你，今天的事是个意外！你能不能冷静点！”

冷静？晨晨冷笑：“我有多担心你，才会跑来找你，你就给我看这个？意外，呵，你们俩的意外还少吗？背着我勾搭了多长时间，你们自己心里清楚！这样也是意外，那就是有人上赶着往门上送！”

“说够了没！”阿述忍无可忍地吼道：“你要发疯就冲我来，错的是我，这事儿跟妍妍没关系。”

这样明晃晃的回护，无疑是火上浇油，晨晨只觉得满腔的委屈无法发泄，她的爱人在她面前向着另一个女人。

晨晨反手给了阿述一巴掌，一旁哭泣的妍妍惊呼一声，扑上去拉开晨晨。

“我没事。”阿述拂下妍妍的手，脸颊的胀痛比不上此时的心痛，他转头看向晨晨，心累道：“之前的事是我欠你的，这一巴掌当我还你，我们两个的事和妍妍无关，你如果还不能解气要打要骂冲我来。”

“谁说无关？”妍妍挡在阿述身前， 拭去脸上的泪水冲着晨晨说：“我喜欢他，不知道有你的时候就喜欢他，知道你的存在也依然喜欢他，你怎么样看我都没关系，我只想告诉你，如果阿述当初选择的是我，我绝不会让他难过。”

阿述注视着眼前的身影，听到这番话说不感动是假的，在经历这一系列乱糟糟的事情后，还能收到妍妍如此真挚又热烈的爱意，这让阿述对这份感情感到震撼，也让他不得不正视妍妍的心意。

同为女人，晨晨更能感受到妍妍的真挚，所以她才更加不能容忍，这样坚定的去爱一个人像极了曾经的她，可她是不幸的，而导致她不幸的根源，就站在他面前，理直气壮！在晨晨眼中作为第三者的妍妍根本没有立场这样说。可现在呢？他们互相回护，而她才像是个恶人。

“一个第三者也配谈感情，做出这样的事难道不觉得羞耻，你的父母知道你上赶着给别人当小三吗？他们不觉得…”

“够了！你够了！”阿述强硬的打断晨晨的话，他不敢相信晨晨会有如此恶毒的语言来攻击另外一个女生，这样尖酸刻薄的模样令他恐惧陌生，怒吼声让场面安静下来，阿述望向晨晨充满恨意的眼神，那一刻，爱终究消散了。

“我们分手吧。”

晨晨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的看着阿述回头牵起了妍妍的手。

“一开始就是我的错，但你后来…”阿述停顿了一下，深吸一口气，接着说：“终究是我欠了你，对不起。”

说完阿述牵着妍妍的手头也不回的离开，而晨晨再也没有力气去追逐。

他们之间的结局终究是对不起，而不是我爱你。

多年后，阿述和妍妍结婚生子，在一起的日子久了，妍妍的大小姐脾气也就显现出来了，妍妍粘人且多疑，她心中始终埋着一根刺，总觉得自己无法取代晨晨在阿述心中的地位，以至于控制欲逐渐增强，她无疑是爱着阿述的，只是这份爱时常让人透不过气。阿述习惯了在窗台吸烟，独处时脑海中便会显现晨晨的脸。说不清是否怀念，当时间冲淡伤痕，每日为家长里短鸡毛蒜皮所烦恼时，那些难以忘怀的曾经就显得格外美好。

在他们结婚之初，晨晨还曾给他发过信息，初恋是最难释怀的，晨晨忘不了阿述，她恳求着复合，当阿述告诉述一切已经过去，他和妍妍也即将拥有自己的孩子，晨晨不禁想到了曾经，他们也有过一个孩子。如果当时晨晨同意结婚，生下孩子，那现在幸福的会不会是她？

妍妍发现两人的联系后大闹了一场，阿述改了号码，换了微信QQ，之后再没有晨晨的消息。

多年后同学聚会，阿述被妍妍闹得没办法，只好带着人一起参加。席间听闻晨晨出国嫁人，阿述心中说不清是何滋味，众人想起曾经的校园模范情侣，不胜唏嘘，妍妍瞧出气氛尴尬，也只能佯装无事的笑着，一顿饭，吃的好没滋味。

那天夜里，阿述一个人躲在书房哭着看完了很早以前的电影《那些年》。

那天夜里，妍妍悄悄的在门外心酸的抹去眼泪。

那天夜里，晨晨出神地看着同学群里上传的聚会照片，那熟悉的笑容，她再也没有勇气像当初那般热烈地去爱一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