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在街角洇开第一缕蓝时,城市已然裂作两半。梧桐树影下,蒸笼掀起的白烟像座微型雪山,笼屉碰撞的脆响惊醒了整条长街。我看见戴碎花袖套的老板娘将硬币抛进铁皮罐,叮当声混着豆浆的甜腥漫过柏油路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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环卫工的竹扫把正在演奏某种古老打击乐。枯叶翻卷着掠过我的裤脚,而他的橘色身影早已游向下一盏路灯。骑电瓶车的青年们裹挟着寒风掠过,车筐里挤满未拆封的领带与高跟鞋,他们追逐着尚未熄灭的月亮,而我的布鞋正轻轻碾碎一枚泡桐花。
七点零五分,阳光开始称量万物。煎饼摊前的队伍突然抽长,如同某种应激生长的藤蔓植物。白领们捧着塑料杯咖啡疾走,褐色液体在杯口画着危险的圆周运动。我却在这湍流中捕捉到奇妙的平衡——当穿驼色风衣的姑娘与我擦肩,她文件袋里滑落的银杏叶,正巧飘进我散步时长风衣的口袋。
露水蒸腾的刹那,整座城市成了巨大的分液漏斗。朝九晚五的刻度线上方漂浮着咖啡因与报表,下方沉淀着紫砂壶里的碧螺春。送奶工的自行车铃摇碎薄雾时,穿练功服的老者正将太极云手推向第五重,他们的影子在柏油路上交织成莫比乌斯环。
麻雀突然从枝头炸开,羽翼划出的弧线同时掠过早餐摊的油锅与我的笔记本扉页。这小小的生灵不知自己成了信使,将油条的金黄与诗句的墨色,都镀上了同一种蜜色晨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