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吃过早餐,能量满满,我正端坐于书桌前。
侧脸看窗外,花草树木的院落依次向外延伸出别墅、小高楼与错落有致的高层建筑,蓝天在上,微风袭来阵阵凉意,而我,在发呆……
我虽坐于此地,可我的心似乎又回到了那遥远的青海湖,然后是进入到神秘的雪域高原。
曾经,我化身在一个藏民的队伍里,我带着录影机和简单的用具,与他们一样,行走在朝圣的道路上。我一路跟踪记录他们虔诚的步伐,亲眼见证他们三步一俯身,用身心虔诚丈量前行的步伐,直抵布达拉宫。
那是一年中最美丽的季节,翠蓝的天空,微醺的阳光,流逸的云团,徜徉的鸟群,澄澈的清风。
那路上永远有前赴后继的虔诚者们,他们不知磨烂了多少衣物与鞋子,也数不尽膝盖与手掌烂了多少回,结了多少茧,他们面部黝黑发亮,头发蓬乱,衣着被尘土包裹,可看那一双双眼睛里却透射着无比纯净坚定的神采与光芒,他们手中的转经筒与诵经声合为一体,富有神力般指引着我前行,而这对他们而言,如同呼吸一般自然。
越离近拉萨,心底就变得越来越清澈透亮,离布达拉宫越近,心儿也变得越来越柔软。
佛啊
请增添我一点悟性早日拂去灵魂的尘土
佛啊
请赐予我能量早一点抵般若波罗蜜多
佛啊
不要嫌弃我一个俗人
我来赎罪
我来忏悔
……
我看到了漫山遍野的绿草地与杜鹃花,我到了那个转世灵童仓央嘉措学经的巴桑寺,我听到了藏民给我讲他的故事。我看到了那个神奇的活佛在年少时读《除垢经》《释迦百行传》与五世达赖编写的《土古拉》的样子。
我知道了出生于1683年的转世灵童,第五世达赖佛的活佛再显与两个男人、两个女人及一条狼的故事。
他—仓央嘉措,是雪域高原上达赖的转世灵童,因一个霸权者与初恋的女子被迫分开。他应为端坐在布达拉宫接受万人供奉的僧王,可却沦落为第巴的傀儡,他不甘心,因为他从不认为爱情与信仰有什么冲突,他在宁玛派文化氛围中长大,受俗世欲望的熏染,情爱对他来说不是洪水猛兽,而是天性使然。
桑结嘉措第巴是仓央嘉措悲情命运的促成者,迫于当时西藏复杂的局势,第巴匿桑五世达赖佛,这让五世达赖佛死讯隐藏了15年,可谓胆大包天,上欺康熙帝,下愚百姓与信徒。
1697年,桑结嘉措第巴44岁,10月21日仓央嘉措灵通前往拉萨,接受隆重的坐床仪式,布达拉宫里权贵云集,司西平措殿多年未曾这么热闹了。康熙帝特派代表章嘉呼图克图前往祝贺。为了表示对坐床一事的重视,康熙帝御赐了大量珍宝,其贵重与稀有让见者莫不赞叹。尽管如此,桑结嘉措第巴仍不肯把权利交给仓央嘉措。
桑结嘉措第巴不愿交出权利的原因还在于他是五世达赖佛1652年去北京觐见清朝皇帝康熙留下的骨肉。他内心不相信任何人。
按照风俗达赖佛需要停留在仲麦巴家族府邸休息。那一夜,根据当地风俗,由仲麦巴家的主妇侍寝而得孕,次年桑结嘉措出生,他受到了比一般贵族少年更为高级的教育,八岁被送去布达拉宫学习,深得五世达赖佛关爱。
当时,布达拉宫是西藏的政治中心,权利与欲望的终极舞台,每天都有关于得到、失去、权利、阴谋的戏码上演。
而五世达赖佛深深懂得,他专门邀请进来的蒙古人“请佛容易送佛难”,只得找出和谐相处之道,他需要借助蒙古人的帮助巩固自己的势力范围,除了帮助他维持政权,关键时刻用于抵挡其他宗教势力,其实蒙古人予他眼里再没有二用。他想着把他们赶出去,可是时机并不成熟。而康熙皇帝对他能维持一方的稳定也非常满意。
也许是命运的安排,五世达赖佛虽是活佛,按照宗教的说法自己离去必将归来。他希望自己再次归来时可以延续自己的事业,而不是处心积虑地重建一个损毁的梦想。
桑结嘉措羽翼未满,他还年轻,有的是时间,而五世达赖佛却希望他能早日拥抱权利助自己一臂之力。
桑结嘉措婉言拒绝,他预备等待与成长,三年之后,因为前任第巴辞职,不得已五世达赖佛再次认命桑结嘉措为第巴。因五世达赖佛知道自己所留时日不多,他不允许桑结嘉措再拒绝,布达拉宫的正门张贴出了一份文告,那上面有桑结嘉措的认命与五世达赖佛按下的手印。
尽管大家都知道,这宝座热得烫手,可没有哪位敢与这位学识、家世出类拔萃,并受到达赖佛保护的青年争抢。1679年,桑结嘉措正式成为五世达赖佛的左右膀第巴。
五世达赖佛圆寂的日子来了,他为桑结嘉措做最后祝福“我还会回来呀……我离开,你必然倒下。我必须离开,我却又不能离开。”
新认命第巴桑结嘉措深得其意,于是令人把五世达赖佛遗体处理后封入灵骨塔,秘不发丧。这一年是1681年,藏历铁鸡年,清圣祖康熙二十年。
桑结嘉措第巴最初也是惊恐畏惧,他在守护着世上最可怕的秘密。一旦这个可怕的秘密被揭发,他就得头颅与身体分家。比这更可怕的,是他的亲人,朋友,信徒,土地……是被固始汗的铁蹄踏碎,还是被大清皇帝归入另一个权势者手中?他要等待老师回来,老师就是五世达赖佛。为此,他隐瞒五世达赖佛逝去消息长达十五年。
按道理,五世达赖佛逝去后,马上就得着手寻找五世的转世灵童,这一点,桑结嘉措第巴想到了,五世达赖佛圆寂之日的重生会由另一个与他逝去日期一致的再生婴儿来体现,某个在这个时间节点出生的婴儿就有可能成为五世达赖佛的再生活佛。可桑结嘉措第巴他又想到了更远的一步,为了紧握权利,一定要延期转世灵童的坐床仪式。
而仓央嘉措,就是在这样的政治背景下被发现的五世达赖佛转世灵童,他发现自己跟以往的转世灵童命运根本不一样,他苦学多年知识与经教却无法服务于西藏,无能报效于祖国。他清醒地认识到自己命运,与其尴尬,不如选择做个流连俗世街头的风流少年吧。而这选择,更为他画上了悲剧的符号。
二十四载仓央嘉措的短暂人生充满了传奇色彩,宗教的神圣、政治的诡谲、爱情的凄美、命运的无常。他把无法释然的情感都融化在诗句当中,为我们诠释了爱情与生命的意义,更为我们揭示出他真实的灵魂与信仰。
我深深为其命运而叹息,他真是生不逢时,可他的命运依然又像是被注定安排好的。
迟迟不肯交出权利的桑结嘉措第巴背地里安排了仓央嘉措的初恋嫁给蒙古人做了王妃,当他的贴身侍从,也是他最好的童年发小,初恋的哥哥,在帮仓央嘉措寻找被第巴绑架的深爱女子时,却遭到第巴手下暗算,并割了侍从的头颅。最后陪伴仓央嘉措一起自杀溺亡于青海湖的是他还在顽童时救下的一条狼。而他的初恋在蒙古王为争夺西藏控制权活擒第巴后,王妃亲自用曾送给仓央嘉措爱情信物的一把藏刀结束了第巴的性命。
与仓央嘉措相关的两男两女与一条狼的故事里,最后活着的初恋,那被第巴安排命运嫁给蒙古王的王妃,恰恰是仓央嘉措年少时以身搭救过性命的初恋。
可以说桑结嘉措第巴把仓央嘉措的朋友、爱人与信仰一点点剥夺了,最后只剩下他一张空空的躯壳和被放逐到布达拉宫之外的一条命,其他什么都没有。
这五个人与一个动物的命运互相纠缠在一起,像早已经安排好的命运锁链,互相陪伴与彼此成就……我听完了藏民讲完的故事后,热泪盈眶。
这是不是真的应了莲花生大师的那句话“这孩子尊贵吉祥,福德大得远远超过您的想象,但神佛指示,他有劫难未完……”
他的“劫难未完”,他究竟有着怎样的劫难?
这久远的历史为我们带出的就是上面一段令人震惊的故事。
多少年后,我坐在烟波浩渺的青海湖边,想象着那已经暮年的狼是如何从布达拉宫里跑出,它是如何嗅到了被第巴放逐自由的主人味道,它如何追到青海湖边,当仓央嘉措齐胸于湖中时,它早已精疲力尽,但依旧做出自己最大的努力,它要生与主人一起,回报救命之恩,死也要陪着主人一同沉入湖底。而仓央嘉措,也同样不舍它孤独留在人世,最后他与它共同选择继续陪伴彼此,他与它到达彼岸了吗?
转世灵童成为坐床活佛的经过真是神奇般的存在,即便是他沉迷于人间烟火的情爱里,也还是暂时迷途的羔羊吧,他应该不会完全丧失自存的佛性。
我还想找个机会去那个神湖,位于山南加查县的拉姆拉措湖。七岁的转世灵童—仓央嘉措就是在这个湖中被显示出信息而改变了命运。成为五世达赖佛的转世灵童是命运里迟早被发现的事情,他的命运轨迹似乎都是既定好的。
最后让我们共同品读五世达赖佛转世灵童—仓央嘉措留存在世的一首情诗!
你见我,或者不见我,
我都在那里,
不会悲伤不会欢喜。
你想念我,或者不想念我,
我对你的情都在那里,
不会增添不会散去。
你爱我,或者不爱我,
我的爱都在那里,
不会增多不会减少。
你跟随我,或者不跟随我,
我的手都在你手心里,
不会舍弃不会放弃。
请让我拥抱你,
用我的心深切地爱你。
我们就这样恋着、爱着,永不分离。
—仓央嘉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