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岁,晴子是一个县剧团的知名演员。未恋爱,未结婚。人生正是如夏花般璀璨的时期。
在一次随剧团在外地演出的时机,她遇到了一对因婚外情私奔到那个地方的男女。女方已经怀孕,而且已到预产期。在攀谈的过程中,她了解到,那个在娘胎的小生命,出生后的命运就是被抛弃。因为,他们双方都有家庭,他们都没有从此脱离各自家庭的打算,暂时在外躲避一下来自熟悉的环境的舆论压力,最终还是要回归各自的家庭,谁都不打算让这个小生命拖累以后的生活,只能选择放弃。
自幼失去父母的她,亲身经历过人生凄苦,尝尽人情冷暖,知晓生活百味。做了演员后,更是演绎尽世间事的百转千回,感受到普通人几辈子才能经历到的人生。她12岁进入剧团学艺,凭着能吃苦,肯拼命上进,好胜心强,14岁时就成为了团里的台柱子,当地人争相追捧仰慕的明星。戏剧般的生活造就了她多面性的性格,她善良,仁厚,善解人意。而又敏感、多愁善感。
19岁的她,一面是内在的心智并不十分成熟,人生大事尚需要有亲近长辈的指点;一面是外在的已在事业上独撑一片天,有着不自知的年少轻狂,固执的主见。人生如戏,戏如人生,戏剧般的生活使得她活在一个亦幻亦真的状态中。 眼前的这个现实的事情,那个尚未谋面的小生命勾起她无限遐想。或许,她把现实当成了戏剧中的故事,或许,她已经对于自己的决定考虑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总之,她意定坚决的要收养那个私生的孩子,并给他取名鸿鹏,期望他能有个好的未来。
从此,晴子的人生进入到了另一个剧情中。
一个在地方上知名度很高的女演员,在经过一段时间的外出演出回来后,带回来一个刚刚出生的男婴,一时间顿时谣言四起,成为人们争相传播的八卦新闻,她郁闷过,痛苦过,却从没有后悔过自己的选择,反而更坚定了和孩子一起好好生活下去的决心。面对背后风言风语,指指点点,她觉得百口莫辩,越描越黑,况且,高傲清高如她,也不屑于做任何声明,所以,她对于自己的私生活选择沉默,不解释。照样努力演她的戏,继续舞台上的风光无限。
19岁年华,正是姑娘待嫁之时。找上门来的追求者络绎不绝。她开出一个必要条件:一定要接受孩子,待他如至亲。这条件在那个人们思想保守的70年代初自是难以接受的,尤其是注重声誉的权贵之家。为了这个孩子,她为自己堵住了许多道路。 最终她选择了一个家境贫寒却性情温良宽厚的文人,名叫进轩。
婚后,他们又有了3个女儿。尽管有了自己的亲生骨肉,她和丈夫一直信守初心,此后岁月中始终待孩子视如己出,毫无二心。 但是由于家庭负担日益加重,身体素质已不如前的她选择了退出演艺工作,专心相夫教子。一家人回到乡下婆婆家居住。
鸿鹏这孩子机灵、聪明,心底本质也不坏,却是常常固执己见,调皮任性,在与人交际中不善透察人心,常常被人好言迷惑,就一味侠胆义肠,意气用事。所以,在他的成长过程中,父母亲为他的事,常常是费尽心思、伤透脑筋,想方设法以保证他不会走上偏路。
他很聪明,但不爱上学读书,逃学、被老师惩罚、找家长是家常便饭,在勉强读完小学后,只得选择了放弃。母亲担心在宗族势力浓厚的农村,单根独苗又是收养身世的他以后的受歧视和欺负,就选择了让他学习武术。 他聪明机灵,很快就在师傅的所有徒弟中崭露头角,成为一帮兄弟的大哥。 父母亲在这个时期更是几乎把全部心思都用在了对他的耳提面命的教育中,让他明白学武术的初衷和本意,不能因此染上社会气,更不可意气用事,被人利用,做了错事。年少轻狂的他,听进去一少半,扔掉一大半。
武术出师后,为了他的前程着想,父母为他选择了学习修理的技术活,以备将来可以以一技之长养家糊口。 心灵手巧的他很快修理技术就超越了教他的师傅。修理师傅教不了他了。父母赶紧找地方租了个门面,让他踏踏实实的工作,生活尽快安定下来,不至于和一帮朋友闲荡了。 他手头上快,活好,顾客很认可他,很快生意就红火起来。但是,他天性散漫自由,无法定下心来,经常是关门大吉,暂停营业。很快,不好好经营修理店的消息传到了父母的耳朵里。自然免不了对他家常便饭的教育训导。尤其是母亲,恨铁不成钢的恼怒常常使得她情绪激动,时间久了,长期的操心费神也影响到了身体健康。
18岁那年,家里开始请媒人给他张罗婚事。最终定了一位踏实本分的农村姑娘。 然而,他看不上她的老实本分,缺少风情,最终一意孤行,擅自退了婚。
本家族里有一家按辈分未出5服的人家,和鸿鹏家是前后院。这家人性情怪癖,极度抠门,与本族人交往时也是常常因心胸狭隘,心眼不正而与人矛盾是非不断,因此大家对这一家子人一向是敬而远之,名声不好,远近皆知,周围十里八乡的正常人家的都不愿让自家姑娘进到这样的家里来,所以,这家兄弟三人全打光棍。
有一年,这家兄弟中的老二(大家都私下称他鳖二)四十多岁的时候,突然花了几万元娶到了一位比自己小十多岁的再嫁的媳妇小红。那个女人不但年轻,长得也标致,大眼灵动有神,五官俊俏,个头也高。街坊邻居都惊讶好奇,这样的媳妇怎么会看上那家老二哪。就算是再婚,这样标致的人儿,找个年龄相当的、家庭正常的人家也不是难事。
农村人向来对八卦些东家常李家短的是非有着有生俱来的天赋。鳖二娶老婆的事理所当然的成为引起街坊邻居好奇探听的热门话题。不只是长舌老娘们,也引起街上老爷们的轰动。不过他们倒不只是好奇这桩不可思议的婚事,而是心怀鬼胎的盯上了那个风韵不俗的媳妇儿。自打那新媳妇进门后,一贯门可罗雀的那家门前便开始常常晃动着几个老爷们的身影。
农村里十里八乡都是亲戚里道的,要打听些关于谁家的信息就像捅一层纸糊的窗户纸一般容易的事。 很快,那个新进门的媳妇小红的惊艳的新闻就被扒了出来。果不其然,这桩婚事不只是贪图钱财那么简单的事。 这个媳妇一家子都是不务正业的人。母亲年轻时不守本分、风流成性,混乱勾搭,被全村人,尤其是村里的娘们们痛恨唾弃。她的四个孩子,据说都不是一个爹的,反正模样都不想像。父亲老实巴交,很早就被老婆赶出了家门,在外流浪捡拾垃圾卖报维持生计。两个儿子都是警察局里的常客,常年混迹社会,不走正道。这个媳妇小红是家里长女,性情和她母亲一样,前头已经嫁过好几家了,都因人家受不了她的作风不端而离婚。还有一个二女儿,尚未婚,在县城里以学习理发为名混迹社会。 这样的一家人,嫁人结婚的条件是既贪图钱财,又贪图不能约束她们不轨行为的自由,所以挑来选去,这个有着三个光棍,眼看着就要断子绝孙的家庭很是合适不过了。
消息很快像一阵风一般吹遍了全街。有老公的妇女们顿时人人自危,唯恐躲之不及。一心偷腥的老爷们像闻着了咸鱼味的猫似的纷至沓来。那媳妇也不见外,很快个人买卖开了张,给家里老爷们头上扣上了顶绿的大帽子。
鳖二咽不下这口气,也不想当吃素的,开始也想折腾一番,以镇家威。哪知见惯了大场面,闹过了不止数家的婆娘岂是容易拿捏的软柿子,天翻地覆的闹了一场后,以鳖二远去边疆城市打工告终,想想娶小红花的那些钱,不舍得白白扔掉,好歹顶个已婚的名头,也没敢和她离婚。
鳖二走后,他的家就成了公开的“妓院”。墙上的砖头瓦块都被登门的野汉子们蹬的七零八落。
不好好蹲守自己的修理铺,整天价游手好闲的鸿鹏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也开始踏进小红家的门槛。 晴子和老公得知后,狠狠批评教育了他一番,并警告他再也不许踏进她家大门一步。鸿鹏当时表示只是因为前后院,正常的串串门,既然父母不乐意,他可以寻他处去玩,不再和小红家有任何交集。夫妇俩觉得鸿鹏刚年满二十岁,年龄还小,因为年少轻妄,尚缺乏人生阅历,只要严加管教,不断指正,加上他自身的足够聪慧,长大一些自然会变得规矩懂事的。
谁知 过了一段日子后,一个更闹心的消息传来:鸿鹏和小红的妹妹香玲恋爱了。这对于传统本分、追求上进的晴子一家真可谓是晴天霹雳。 夫妇俩决定全力以赴阻止这段荒唐姻缘的进展。
开始是晓之其情动之以理,而鸿鹏此时已是一副鬼迷心窍,撞上南墙也不回头的状态。软的不行,来硬的。晴子为此事哭闹,以断绝母子关系威逼,都无济于事。
更可恨的是,前院的小红经常爬上自家的房顶,故意阴阳怪气的扬声瞎嚷嚷,甚至用难听的脏话叫骂。大有要攻占了晴子家宅的势头。 一向在外受人尊敬、性格要强的晴子,在这样不断打击折磨下,身体每况愈下,还患上了严重的神经衰弱,整日靠安眠药得已片刻的睡眠休息。她誓将守住自己养老抚少得到的家业,决不允许香玲那样的女人进得门来。
鸿鹏虽一心要定香玲,却也不敢和父母太过造次。一直在外租房,兜兜转转不敢回家。 尽管小红姐妹一心密谋撺掇着如何把晴子一家赶出去,打着霸占她的家宅,从此姐妹俩前后院,相互照应。胡作非为的如意算盘,甚至用每天都站在房顶骂街的下三滥的方式使晴子受到不堪的精神刺激,晴子一家却坚硬如石,摆出豁出打官司和不孝养子断绝母子官司的态度,予以回击。
还好晴子夫妇俩还有三个乖巧上进的女儿,在那样一段暗无天日的时期,三个在学校学习优异、在家里体贴懂事的三个女儿成为了他们精神支柱,给了她们生活的信心和希望。
此后的两年光景,鸿鹏固执的和香玲结了婚,生了子。村里人都熟知那姐妹俩的品行,无不感叹,娶了香玲,鸿鹏这辈子是完了。 鸿鹏和家人剑拔弩张的关系,也使得他几乎和晴子一家几乎断绝了来往,大多数回村里,一般都是去小红家,偶尔他一人偷偷的溜到母亲家说上几句话。然而隔膜已成,亲情似乎已荡然无存。
香玲对于赶出晴子一家,独霸家宅的计划却是一时也没有消停。姐妹俩聚到一起就密谋如何把那一家人赶出家门诡计。姐姐小红更是天天站在胡同口,看见晴子家里的人就污口秽语的乱骂。
这一切,鸿鹏虽没有参与,却也没有在阻止上起到任何作用。这也是最使得晴子伤透了心的地方。 她日日思量,夜夜失眠,往事一遍遍的翻来覆去的回味咀嚼。当年的那个英气风发、过着众星捧月般的生活的未婚姑娘,为了养育那个离开娘胎便无奶吃的襁褓中的婴儿,自信坚强的学做母亲,她托人从大城市里购买高价奶粉,学习着一点点的喂养他;她在演戏的空档里,跟人家学习裁剪做衣服,自己摸索着给小宝宝做衣纳鞋;冬天里,剧团外出演出,她必须带着孩子,那时候路途中条件艰苦,为了不是他受冻,她把他裹得里三层外三层,只露出一双眼晴,放在自行车的前梁的座位上;生病的时候,她更是日夜睁眼相守,和衣在侧伺候,稍有风吹草动,就能使她如惊弓之鸟,备受煎熬;婚姻大事,更是因为考虑到他的成长不能离开她的陪伴,而放弃很多优越的机会……。一件件,一桩桩,她梳理来梳理去,精神愈发崩溃。(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