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白天,人们忙于上班工作四处奔波,晚上结束一天的劳累,回家休息。在夜色的掩饰下,可以做白天抽不开身的事。如朋友聚会、拜访领导、单身男女幽会……
吃过晚饭,江广元夫妇走出家门要去队长甄可伍家一趟。那天晚上甄可伍在江广元家说的那番话,寥寥几语看似简单,却蕴含着什么,又在暗示着什么,江广元一时又琢磨不透。既然想要处宅基地盖房,找人办事是免不了的,因此他们夫妇商量着去队长甄可伍家和他沟通沟通。他们两家相隔不远,拐过黑漆漆的过道还没走近甄可伍家的大门,就听到院子里几只狗发疯似的狂叫着。江广元边拍大门边喊,里边的甄可伍应声出来开门。上次江广元只是在大门口,甄可伍没有在家,所以也没有进院。老熟人了,彼此寒暄着走进院子。他家的院子里没有灯,显得黑乎乎的,但房子的布局还是辨认出来的,老式“三起一平”的样式。靠近屋门口放着那辆五征三轮车,闲时甄可伍跟着别人拉土。几只狗见了陌生人,显现出它们犬氏家族的特长连叫带扑的杀手锏,甄可伍呵斥着那几只狗渐渐不叫唤了。走进屋里,屋子是三间一敞开的格局,正中间的正堂屋有一个灯泡,光线昏暗。屋子里有些零乱,西边那间靠墙的是粮囤、摩托车、自行车等等杂七杂八的东西,东边那间横竖摆着三张老式木床。这会他的女儿正在和玉米糊糊,案板上还有没有切完的白菜。甄可伍父女三人,儿子甄国栋又黑又矮体形和甄可伍相像,这也是遗传基因所决定,甄国栋和江广元的儿子江一凡同岁。他的女儿倒是个头高一些,但肤色黝黑。女儿比儿子小四岁,甄可伍在四十多岁时才娶了外乡一个精神有毛病的女人,婚后生下了一双儿女,没多久这个女人疯疯癫癫地走丢了。甄可伍四处找也没找到,最后也放弃了寻找的念头。多年来他和一双儿女相依为命,没有女人的家既零乱又肮脏。一个人拉扯着孩子过日子,也够难为他这个粗笨的男人了。
甄可伍不再切菜陪着江广元夫妇坐着说话,江广元递过一支烟,甄可伍点着,顿时屋里烟雾缭绕。甄可伍的烟瘾不小,江广元对烟味过敏但忍着坚持着。“叔,批宅子这事还得找你,海军叔说这是队里的事,由队里解决”,江广元笑着对甄可伍说。旁边的李巧凤帮着甄可伍的女儿和着玉米糊糊,这时甄可伍女儿穿着李巧凤送给她的衣服还挺合身,显得也干净利索多了。“你要宅子,咱队没地方呀!”“正因为没地方,不是找叔你给恁侄儿帮帮忙”,李巧凤又切着甄可伍没切完的白菜说。“你这媳妇老会说话呀”,甄可伍又转回头对江广元说“弄那吧,咱队村里有几片空地,你盖那吧。”“中是中啊,可那是好几家的老地方,人家会愿意?”“你去跟那几家说说……”话很绵软但是很筋道,如同六丁目方便面。“不管咋说,叔,恁侄的忙你得帮帮”,江广元夫妇陪着笑脸说。
谈话谈到这样,也没有再往下谈的必要了。再说甄可伍一家人还没喝汤呢,若再呆下去也就扰民了。江广元夫妇起身要走,甄可伍很客气地送到大门口。
前边曾说过,在顺河村五队的耕地和宅基地是很紧缺,但不至于批宅子盖房要挤在村里的老宅子上。看来队长甄可伍是看似随你盖,但是我就不吐口。在江广元的父亲担任五队队长时,住房紧张的人家都搬到村子的北边,形成了新的住宅院落。那时杂居在一起的人家都会剩下一片或大或小的老宅子的地皮。有的一片地皮是两三家、三四家的,有的一块地皮既是两个队的还有是三个队的。一家盖房地皮不够要占用别人家的地皮,就像踢皮球一样,来回踢更是扯皮。农村有过几次清算宅基地,除了按照农村宅基地政策的规定村民只能占用现在居住的一处宅基地以外,无论是祖上传下来的还是买别人的,凡是多余占用的宅基地都是国家的,若要占用按占用土地的面积论平方缴钱。每次清算,多余的宅基地没有人承认是他的,过后又是他的了,别人又不敢占用。村队干部觉得都是乡里乡亲的,一般没有那么认真按政策办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以这些人家都会在这些空地上栽树种菜或拉个院墙围起来,人们也见怪不怪,从心里也默认了。像这样的现象并非是一个地方的个例,全国农村大多如此。如果一家盖房子,一处宅子不够要占别人的地皮,都会用钱买个三尺二尺的。买的那一家也甘愿出钱图有个完整的地皮,若村队里协商不成,强行一家占另一家的一部分地皮盖房,这俩家也会成为冤家对头,结下世世代代的仇恨,村队的干部无论你到啥时候都会背下骂名,甚至殃及后人。
这样浅显易懂的道理,社会阅历如此丰富的甄可伍他难道不懂?作为一个队的队长队里村民需要批宅子盖房队组不出面做工作解决而让村民自己私下协商,显然他是想让江广元坐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