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边时常有朋友抱怨生活不如意,这其中有可能是爱情,有可能是工作,有可能是家庭。总之人只要活着,有思想的时候,抱怨这件事情,似乎永远是不能被排除的。
现在我看看我自己,似乎也有一堆事情等着我去抱怨,可是我不能。其一是缺乏对象,再有就是,我突然发现,好像在某个时候,我丧失了抱怨的能力。
不抱怨并不是一件很好的事情,这样顺其自然的生活方式,好像是由于对生活丧失热情所致。遇到一些问题与现象的时候,像是出于本能,不去对抗,不去抱怨,让它自然的发生,自然的消散。
这样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生活,每天会遇到许许多多的问题,根本没有时间去抱怨,我只能去务实的解决一个又一个的问题。问题用它的方式自然发生,我用我的方式让它自然消散。如果抵触这些问题,我在态度上已经处于劣势。
我的生活,并非是朝九晚五,出入高级写字楼。抑或是上一代人留有家财万贯,终日花天酒地。我的出生,我的起点,我的角色设定如此,便只能在特定的圈子里,终日奔波。
但好在,当下的社会没了高低贵贱之分,这使得我的身上又少了一重枷锁。可我却又觉得这贵贱之分,似乎并没有随着时代的进步而消退,它好似比之前,比那封建社会,更加的强壮,更加的显而易见。这是另一种贵贱之分,一种畸形的受时代压迫而催生出的贵贱之分。
这贵贱之分似乎与我开头提到的抱怨毫无瓜葛,但它其实又有一些联系。这种联系不大,但它却是真实存在的。因而我在想,一些人的抱怨,或许与这贵贱有关。
正因为当下这个社会,明面上摆脱了高低贵贱之分,因而人人都觉得该是平等的。那有人香车美女,出入高档别墅,而有的人却蜗居在破旧的出租屋食不果腹。那蜗居的人自然会抱怨,抱怨这命运不公,甚至于抱怨自己的出生。
这大概是一种很常见的现象。那有人买了苹果手机,有的人就要开始抨击诋毁,甚至于搬出爱国这些看似高尚的情操来作挡箭牌。他是否真的爱国我不得而知,但我知道他因妒忌生出了一堆盲目的牢骚。
很多人觉得,自己没有的,别人也不应该拥有,而别人拥有的,自己是一定要拥有。但因为能力的限制,而无法满足眼前的欲望时,抱怨便接踵而至。这抱怨包括很多种,诋毁,讥讽,谩骂,但无论哪一种,都是借过怨恨的口,说给别人听。
这种畸形的贵贱之分,上到国与国,下到家与家,没有不适合它生存的地方。这是一个不断抨击与抱怨的时代,因为人们都相信了人人平等这样一件单纯的事情。
而你看,假使我再去区分这种畸形的贵与贱,我也立刻要成为因妒忌而产生抱怨的人。我也许会去妒忌,别人拥有比我富足的生活,去妒忌,别人换了一个又一个的女人,而自己依旧单身。这种抱怨是无休止的,而且一旦开始,很容易上瘾。
因而有人说,与其那么多抱怨,何不切实的去努力一把,让别人拥有的,自己同样拥有。这当然是对的,也是我所鼓励的,这种积极的生活方式,同样是我羡慕的。
当有人问我,如何过上了如今这样惨淡的生活,我想这无疑与我对生活的消极态度有关。我只是把无求取无所欲当成了自身没有能力拼命一搏的借口,因而你可以看到,我把所有的抱怨转化为如此高尚的借口,还仍旧掩耳盗铃般的自鸣得意。
这使我想起去年在福建漳州深山里的生活。年初与大舅去那边做木材生意,在深山老林生活了大半年。吃与住,包括工作,全部在荒芜人烟的大山之中进行。
那时候的住房,只是很简便的,在附近林中,锯一些端正的木头,搭简易架子,盖上黑色的塑料薄膜。然后再下面,横绑着两段木头,上面盖上夹板,铺上棉被,便是每日劳累后的栖息地。
福建那边多台风,每回台风来的时候,狂风暴雨,电闪雷鸣,说那是世界末日,我几乎都相信了。
那台风的确是很大的,但好在山谷前面,有数个小山包可做一些抵挡,但即使是这样,台风过来的余力,还是完全可以把那简易的顶盖掀起一米多高,每个人都战战兢兢的。我当时在想一些什么呢,具体的大抵都记不住了。这当然不是因为当时我被吓得连记忆都没有了,我只是很难再回忆中找到一些确切的当日的想法。
后来风停了,晚上是更大的雨,那河沟里的水涨起来,漫过河堤,顺着公路,冲进我们的简易住处,所有人都慌着抢东西。山上没有灯,所有人在黑暗里骂骂咧咧,满是抱怨。我在外面,挥舞锄头,一下接一下的凿着地面。那泥土倒也松软,并不需要十分费力。我看着那些水顺着我刨出的沟再次回到河沟里,升起一丝不该存在的欢欣。
那时就穿一条裤衩,周身都是溅起来的泥水,但那暴雨倒也勤快,不消片刻便给我冲洗的干干净净。
回到简易住处,被子也湿了一些边角,身上也还有一些雨水,也并没管那些,甚至耳边的吵闹都懒得理会,依旧一觉睡到天明。
那时并没有其他想法,只是觉得,我还活着,一切还有明天。
第二天的时候,醒来所看到的尽是稀泥,很多东西不见了。我们去找,在下游的浅滩,有些找不到的,人人都难免因为失去一些东西抱怨一番,许是觉得可惜。有些人甚至于嚷嚷着干不下去了,要离开这里,我听着这些,在心底苦笑。
他们抱怨过,但之后转眼好像又遗忘了这些事情,为了生计,还是只得玩命干活。他们只有出力这样的能力,因此也只能得到从这些力气上得来收获。至于收获的大小,全部取决于自身的付出。有人因为能力受限,导致收获不均匀而再次开始抱怨,那些抱怨着实令人厌恶。
后来发大水这样的事时常发生,但因为有了一些经验,我们在坡地上开出很深的沟槽。有时候难免还是会有一些水流钻到住处,但都没有初次那么厉害了。
这中间有一段时间,大舅因为一些私事返回老家,我在那边独自带着几十号人,每日领着他们上工,处理一些纠纷。那都是些十分头疼的事情,也比较艰难,这在之前是从来不曾经历过的。
我由于天生不善言谈,缺乏领导力,面对很多事情都较为棘手,但好在一个多月的时间,倒也坚持了下来。
那时白天带着他们做事,晚上还得下山去买各种生活必需品。山上没有电,没有冰箱,所以每日的蔬菜都是必须每天采购一次。有时候遇到大雨天气,那也是必须去的,你不去,工人没有充足的食物,也就谈不上做事了。
从山上到城里,有十几公里都是无人区。那时骑摩托车,在夜间穿行于崎岖的山道上。有月光的时候好一些,下雨的时候就没那么好走了。
福建那边的泥土,遇水会变得特别湿滑,有时候不注意,会摔出很远。那时候真没有去抱怨什么,也并非是对一些事情心灰意冷。当时只是在想,不论生出什么样的情绪,摩托车依旧躺在地上,那些米,汽油也同样散落各处。
有时候反而会因为回想起摔倒的原因,或是摔倒那一瞬间的状态而放声大笑,那是很爽朗的笑声,发自内心的。也并不是因为欲哭无泪这些,那是根本不存在的,我并没因为这些觉得悲伤,只是纯粹的觉得很好笑。
那时候假使是一个对生活抱有希望,抱有热情的人,绝对会萌生一些当时该有的情绪,而不是像我如此反常。
那时应该有抱怨才对。因为只要稍微想想,有多少同龄的人此时早已进入梦乡,有多少在花天酒地,又有多少在与心爱的人同床共枕,而你,还在大雨倾盆的夜里,于无人的深山处摸爬滚打。
这种种理由,都足以使自己抱怨好久,或是因为这些艰难潸然泪下。但在摔倒的那么多次中,无一例外的,我都只是在笑,笑完之后,收拾好一切继续前行。在那一瞬间我突然觉得,这世界除即使是生死,好像都难以再次撼动我的悲哀。
或许多数正常人,在面对这些,都会早早的选择离开,离开这里,或是一边抱怨,或是一边去找寻新的天地。因为别人能在午夜安然入睡,或是花天酒地,抑或卧拥美人,他想,自己大概也是可以拥有的,因而要去实施。
因为这些,我觉得我的人生观是消极的,我消极到即使是抱怨这件事情都懒得去实施。我只是一味的把时间荒废在这座大山之中,一次次的跌倒,一次次的笑着站起。
可我知道,我的生活方式与其他人不同,我所求的也与旁人不同,这又像是不敢去面对现实而找寻的一种借口。可这借口,付出的代价,确乎是有些大了。
因为有这些冠冕堂皇的借口,我在那深山里,消极度日。我接受了一切苦难,一切波折,我去面对,去解决,大大小小的,只要它发生了,我便欣慰,因为我知道,只要跨过这些,日后便是轻松。
也因此,我习惯时常处在人生的低谷,低到一个世人无法看到的低度。世人看不到我,而我看得到世人,但我并非隐去身形,我是真实存在的。
如今我依旧在低谷的最低处,可我无法抱怨,也无法去争得一些什么。我只不过是很认真的活着,认真的对待每一天。不去攀比贵贱,不去抱怨不公,我只是在耐心等待,等待这命运的巨手下,磨炼成型后的我的崭新的样子。我很期待看到他,我也祈祷,能够有这样的荣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