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的这节课上,美玉心情沉重着。想着自己非要逞能,演什么杂技,妄想博缃瑢一笑,不但演砸了,还砸的如此精准,径直砸向缃瑢的脑门。一旁的斯苼全程观赏到这则笑话,心中肯定想着,这家伙,真不靠谱!缃瑢跟他耍,真是可怜!
“这盘还你!”下课了,缃瑢严肃的回过头来,将一张光盘递过来。
“怎了?还生气呢,我不好!”
美玉不敢将头扬起,怯懦的抬起眼,只见缃瑢那紧锁的眉头,映着刚刚自己这般软话时,随即颤动了一下。许是要跃迁到爆发的阶段,想必尤同学口中的缃瑢定要显现了。这边只有美玉翻腾的心,突突的,其它一切都仿佛等待审判降临般的凝固起来。
“说什么呢!我哪生气了?”紧缩的眉头旋即舒展开来,缃瑢竟然不忍得多吓唬美玉几秒,演不住,笑起来继续说:
“美玉送我的礼物很特别!简直祝我当头一棒!这我要记一辈子!这盘不上次说好了,雪不再来了时,还你嘛!”
“真没生气?”
“那还用说!我什么时候生过我们美玉的气。”
美玉过山车一样的心情再次安适下来,赶紧说到:
“那就好!等我在家练好了,回头再给你表演!”
“别!还是别表演了。我这脑袋可不想当木鱼。”
“好,好,不演了。”美玉赶快答应着,看着光盘便继续问着:
“这《雪人》赶上雪了吗?”
“没,其实带回盘的那天夜里就下了,只是睡个半醒,当不当正不正。还要开电视和机器,那般兴师动众,再惊扰了家人,黑灯瞎火的,意境也不对。可惜,那场之后,就再没遇上那等庄重的了。”
美玉想着,原来那天当晚后半夜的雪,缃瑢也是看到的。只是同样感叹那等境地,真适合听吗?听又能专心吗?家长看来本该踏心睡觉进而专于学业的,这半夜打开电视听音乐,成什么样子!即便家长不管,大度着,自己能说服自己吗?那半夜本睡意正浓,机缘赶上了这雪,真的放飞的听上几遍,一时心境是打开了。那之后呢?不是还要继续入睡吗?失了眠怎么办?后面的学业呢?再说那打开的心境感受到什么?谁又说得准呢?真的是如想象般只有甜蜜?小孩也不会全信吧?
还是盖紧盘盒的盖子,放在床头,妄想着有朝天时地利人和吧。那时再开启,上上下下全是应该,前前后后都是正确,里里外外皆是祝福。但愿那时,雪还如此庄重。
“盘放你那听吧!”
“不用,没有雪,我不听,何必自找烦恼呢!等雪回来我再找你借呗!”
确实,有雪,那是希望,没雪,仅剩哀伤。
其他人去间操的时候,美玉和留下的值日生,各自完成工作。自己坐在座位上独自摆弄着雨伞,琢磨着,怎的当时六、七秒就撑不住了,还砸在缃瑢头上!不自觉的也拿起伞用着伞头敲击自己的头,想着试试轻重。
一下,没啥感觉,许是自己不敢下手。稍微抬高点任其自由倾倒下落,这下砸的有点懵!不由得心疼起缃瑢来,正在揉着头想着,却被唤他的声音打断:
“美玉!你怎么又练习上了?”上操回来的缃瑢,打断了美玉的自残,远远的便跟美玉展示着她新得到礼物。
“我有了新钥匙扣了!”
缃瑢得到了一份生日礼物!相比款式如何?漂不漂亮?是不是适合缃瑢?这些美玉并不在意,甚至并没有正眼看那礼物,此刻他更关心是谁送的,然而并没有发问。
当从缃瑢继续的话语片段中得知,是那个她前排的男生送的时候,心里十分空落,并未继续打听事件细节。缃瑢则高兴的转回身去,开始腾挪她的钥匙。
这简直可算作美玉与缃瑢熟络以来,令美玉最为失落的一次对话。时间点和物品的名头皆如此敏感,主角又不在他俩之间,反倒是他先前刚刚帮助劝和的,那位缃瑢前桌男生。想着人家送给了缃瑢一个精美的钥匙扣,美玉却只给了缃瑢那疼痛难忍的当头一棒。
美玉是不信他与缃瑢之间熟络过自己的,缃瑢会把生日日期提前告诉他?只愿相信是一次无意的对话,巧合的知道今天是她的生日,手上又正好有个新的钥匙扣便当做礼物送给了缃瑢。不过美玉深懂概率计算问题,后者这个“只愿”怎么看都叠加了太多巧合。这也是美玉不继续追问事件过程的原因,怕清晰了全部底细,这些自愿的想象便会苍白的更无招架之力。
视野里,那半臂之遥课桌距离上的波波头,以微秒为单位的计数着,正以第一宇宙速度般的远离着。
凝重的氛围中,预备铃响过。缃瑢显然没有察觉美玉的这般失落,一直在她的桌上捣鼓她的新礼物,把钥匙、指甲钳一件一件算好顺序,仔细的安上。前排的那位男同学此时也回来准备上课,回过头,两人时有说笑着。
美玉从后面看着这情景,僵坐在那里,活像一具被海盗抢走了一切维生物品,捆上手脚扔在孤岛的可怜水手。此刻眼睁睁看着他们带着公主撑着自己的船满载着货物离去,马上将要涨潮,还要置身在冰冷的海水之中。面对如此情形还能作何奢望?只得想着一切皆已注定。
谁曾想,当课铃即将响起,美玉已经接受这死刑般判决的时候,那温暖的阳光竟能再次眷顾到他。此时,收拾完新礼物的缃瑢回身伸手递着东西给美玉说到:
“美玉,我有新钥匙扣了,这个老的‘垃圾桶’给你用!它陪伴了我很多年,你要多珍惜呀!”
这简直犹如即将窒息之时,密闭围墙突然洞开猛然灌入的清风!海盗驾着自己的船和货物跑了,但是公主回来救他了!令如此这般孤独的小岛转瞬便化作温暖热烈的天堂!
不曾想,自己今日如此狭隘的看待缃瑢得到新钥匙扣的事件,在缃瑢心里却始终是如此明亮阳光的对待着自己。那一切的熟悉原来从未离开,只是在回身准备着如何再次更加精彩的相遇。
看着缃瑢此时手上递过来的,是一个小巧的肯德基的全家桶钥匙扣。红色漆面图示的斑驳显示出其久经岁月的经历,美玉即刻想到那大概是许多年前,缃瑢全家,她从未提及过的家人,她的父母一同带着在肯德基就餐时得到的。
课上,美玉前所未有的舒适,眼前散发着无尽温暖的波波头自然不用多说,就算再往前一排的那个在偶尔出现在视野的男生也自然顺眼多了。想着缃瑢的生日,敲打了她的大头,自己竟然还得到缃瑢送的礼物,还是一直以来缃瑢最珍视的。便时不时的,不由自主微微张开搭在课桌上握紧的右手,瞄一眼手心中那个已满是汗水的,色彩斑驳的,蕴意无穷的“垃圾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