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妃:皇宠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尊严故,两者皆可抛。

文(原创)/野草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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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雪林中著此身,不同桃李混芳尘。                                                ——《白梅》(王冕·元)
文/野草呀

        我是江采苹,我们家世代为医,家父江仲逊更是诗书满腹的秀才。在父亲的教导下,我聪慧灵秀、能诗能文,九岁时我便能诵读《周南》、《召南》等。诗滋润了我,我对父亲说“吾虽女子,当以此诗为志。”父亲见我有如此气节,便以《诗经·召南》里《采萍》一诗的题目作为我的名字。

        十五即能赋,名满全福建。待到我及笄,已出落得丰神楚楚,秀骨姗姗。玄宗开元年间,武惠妃去世了。高力士担心皇上过于忧伤于是在民间广选美女。这就是命,我抵抗不住。皇家,我终究还是要踏进皇宫。我小的时候,人人都说哪家的公子得多有福才能娶到我,现在估计人人都认为是我有福才能进宫吧!

后宫百花皆不见,独见梅花霸枝头。
文/野草呀

        一入皇宫深似海,谁又能保证帝王的爱能长久呢?

        刚刚进宫那会儿,宫中嫔妃几近四万,个个浓妆艳抹、盛装俗饰。我的到来,犹如一缕清风,温柔婉约、淡妆素裹、清爽宜人,自此六宫粉黛无颜色。

        仅以美色来留住皇上,只能留住一时,终是难留一生。玄宗宠我,绝对不只是因为我容貌秀丽,更是因着我的才气,擅乐器、晓歌舞。我尤喜梅花。玄宗便命人在所住宫中,种植各式各样的梅花。花开时节,便徘徊其间,赏花作赋,悠然忘我。玄宗定也是痴了,赐东宫正一品皇妃,称我为“梅妃”。

        热恋之时,玄宗也如一般男子那样做过美丽的承诺。那日,梅花正盛。他款款诉说“朕日为朝政所困,今见梅花盛开,清芬拂面、玉宇生凉、顿觉清爽;嫔色花容,令人顾恋,纵世外佳人,怎如你淡妆飞燕乎?”他说着最美的誓言,我却没有沉沦于此。我清醒地认识到帝王是多情又无情的。我对他说“只恐落梅残月,他时冷落凄其。”到底是热恋中的男子,誓言总放在嘴边。“朕有此心,花神鉴之。”他是这样许诺的。我没想到,皇帝的一言九鼎,也有不算数的时候。

        又是一个霜冷梅开的日子,玄宗陪我一同踏雪尝梅。许是玄宗雅兴来了“久闻爱妃才高,入宫前所作八赋,翰林诸臣无不赞叹称绝,卿既然酷爱梅花,何不即景作一梅花诗?”我素不喜傲才,便谦和答道“妾乡野陋质,怎能有大雅之作,谨以咏梅花小诗一首,聊为陛下佐酒。”随即吟道“一枝疏影素,独抗严霜冷;早晚散幽香,香飘十里长。”吟完,玄宗练练称妙。

        雪霁初晴后,玄宗与我同在梅阁临窗赏梅弈棋。我自小精于棋道,两人对弈,玄宗屡屡败北,因而颇有些不悦。我便起身笑道:“此为雕虫小技,误胜陛下,请不要放在心上;陛下心系四海,力在治国,妾哪里能与陛下争胜负呢!”陛下,也该明白我的良苦用心了吧!我还是希望他能再创造出一个盛世。

        玄宗是个重感情的人,对兄弟十分友爱。宋王成器,申王成义,是玄宗之兄;歧王范、薛王丛是玄宗之弟。一日,玄宗设宴,想介绍我给他的兄弟。席间玄宗向诸王称赞我“吹白玉笛,作《惊鸿舞》,一座光辉” 甚是赞赏推崇。

        酒饮数巡,玄宗令我吹奏白玉笛一曲。笛音曲折婉转,引人神驰。宋王成器也善吹笛,歧王范善弹琵琶,玄宗更是妙解音律,五位兄弟都十分领会梅妃笛声的神韵。笛声刚落,玄宗又命我舞《惊鸿舞》,漫舞轻廻,如惊鸿般轻盈,如落梅般飘逸,五人又是看得如痴如醉。玄宗笑了,他笑称我为“梅精”。

        舞罢,玄宗命人取出珍藏的美酒“瑞露珍”,让我用金盏遍斟诸王。当时薛王已醉,不知是醉意正盛不觉间碰到了我的绣鞋还是恍惚中被我的仪态迷住,一时神魂颠倒,伸出脚来,故意触碰我的纤足。不论何种原因,为了玄宗他们兄弟和气,我都不能大张旗鼓地把它说出来,只是转身躲入梅阁不肯再出来。

        玄宗发觉后问道:“梅妃为何不辞而去?”便请内侍宣召,内侍回奏道“娘娘珠鞋脱缀,缀好就来!”待至酒阑席散,我也未至。许是玄宗担心,便草草地结束了这一夜的兄弟宴乐。亲往梅阁探视,我闻得御驾还视,急忙起身,拽衣相迎“妾身一时胸腹不适,不能起身应召。”我明白不能说出此事。

        只是我不知,玄宗竟知了此事。薛王第二日早晨酒醒,想起昨夜宴席上的荒唐行为,不禁大为惊惧,于是袒肉跪行来到宫中,向玄宗请罪“蒙皇上赐宴,不胜酒力,误触皇嫂珠履,臣本无心,罪该万死!”玄宗到底还是重兄弟情谊的。“汝既无心,朕也就不予追究。”

        我不知道,此时玄宗对我又爱又敬。他爱我的息事宁人、娴淑得体。可我更不得知的是,帝王的爱从来不专。不,一开始,我是知的。只是后来,玄宗他太爱我,爱我爱到让我爱上了他。我以为,他不会走。朔风如解意,容易莫摧残。梅花看久了,终是会看腻了的。

天生丽质难自弃,一朝选在君王侧。
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长恨歌》(白居易·唐)
文/野草呀

        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牡丹开了,梅自然无人赏了。丰满、冶艳,浑身散发着娇情媚态的杨贵妃出现了,你一下子便被迷住了。你不是初见她,怎会突然失了心志?冒天下之大不韪,不顾她寿王妃的身份,硬要娶她入宫。我知道,这是爱,不过这也是帝王特有的爱。不然怎会不伦?你宁愿背负骂名,也要封她为妃。昨日誓言尤在耳 ,今日佳人在侧已不是我。

      十九年,你用了十九年宠我、爱我,我也爱上了你。我还爱着呢!可你怎么就突然不爱了呢?你为了她不早朝,我却日日夜夜思君暮。

        又是梅花开放季。你漫步梅园,睹花思人,心中该是泛起了往日深情,顿生一种悲凉、一种愧疚、一种相见的欲望。可我怎生也想不到,堂堂一国君主,相见自己的妃嫔,竟要如此偷偷摸摸。

        那天晚上,你借口身体不适,未去杨贵妃宫中。独宿翠华西阁,密遣一贴身太监,用马驼我来叙旧。我虽心中觉得窝囊,但又不忍让你多等,还是乘马来了。时隔多时又见你,真要好好看看你,下一次见面不知待到何时。可,你呀你,实在是太让我失望了。这没了尊严的爱情,我不要了。

        杨贵妃一夜未见你,一大早便来到了翠华西阁大闹。你虽气极,却没有大发雷霆。杨贵妃一气回了娘家。你呀,九五之尊的你,一日不见贵妃,便心神不宁,竟让人又接了回来。这样的事也不是第一次了,上一次你和杨贵妃吵架,把贵妃送回了娘家,一夜未到,便思念成疾。半夜,派人接了回来。这些事,我都看在眼里。你已不再是当年与我共赏梅花的那个风流倜傥的男子,你已是连个小老婆都不敢得罪的糟老头了。此后,我不再盼你回心转意。你的爱,我不要了。

        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又是一阵马蹄声,该是送荔枝给杨贵妃的吧。想当年,一骑红尘送来的不是荔枝,而是梅花。玄宗定也是想到了这里,他派人送来了一串珍珠。见到珍珠,我也很是怀念,可更多的还是伤感与决绝。柳叶双眉久不描,  残妆和泪污红绡。  长门尽日无梳洗,  何必珍珠慰寂寥!  我将这诗夹在珍珠里,退还给了玄宗。没有了爱情,也不需要怜悯。虽然,我还记得你为我点唇描眉、饮茶对诗,我为你吹白玉笛、舞惊鸿舞。但爱不在了,我不要你愧疚的弥补。

        梅花早已开过几载,他一心只恋牡丹倾城色。安史之乱爆发了,你慌忙跑走时,只带走了她,却留我一人独在宫中。我做了最后一件为你而做的事,我用白布将自己层层包裹,跳下古井,香消玉殒。这是我最后留下来的尊严,也是我最后的倔强。

        梅花实在太清寒,愿下一世的我,能找到陪伴一生到老的人。

文/野草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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