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暑期家访中“窥探”疫情对基础教育的影响

一场突如其来的疫情，从2020年年初持续到现在已有八个月了。正如联合国秘书长安东尼奥·古特雷斯所言：“我们正面临着一场联合国75年历史上前所未有的全球卫生危机，这场危机正在扩散人类痛苦，影响全球经济，颠覆人们的生活。”疫情是一场全球性重大危机和灾难，对中国、全球的影响已经显现，对世界格局的影响已然很大且仍不可测度，对经济、社会、教育等各领域的影响在多重叠加、互相深化，从而深刻影响着人类的生存和发展。

今年的暑期新生家访感受和往届相比有很多的不一样。一个班43个学生，来自20所不同的学校。除了同一学区的学生有19人，占比44%之外，其他生源有外地1人，外区2人，学区外的通过购置房产转入21人。当代的“孟母三迁”，通常是指在优质教育资源不均衡的情况下，选择学区房作为资源占有的方式，且为孩子的学习发展做必要的计划调整。

一、调查分析

现就暑期家访中的一些情况，对八个月的疫情可能给基础教育带来的影响，做一个简单的调查分析：

（一）个体差异不断扩大

此处的个体差异，主要指个体的家庭教育差异，具体表现在：

在家访的过程中，发现随着疫情的无限延期，个体之间的差异正变得越来愈大。以学生甲为例，从小养成的良好学习习惯和对学习的浓厚兴趣，使她在疫情期间的学习非但没有受到影响，而且自主能力得到很大提升。就兴趣培养而言，就把自己的假期生活安排得满满当当，如美术（动漫、手工、版画、泥人）、体育（乒乓）、阅读（1天1本）、写作、奥数、英语、音乐（古筝）等。

附：学生乙的学习情况访谈记录

1、小学班干部任职情况？初中班干部的任职意向？

答：没有。

2、有无兴趣爱好、特色特长或获奖情况？

答：看电视、打游戏。

3、使用手机的自我控制能力如何？

答：手机、iPad都有，王者荣耀，用微信多一点。

4、有无暑假学习安排（课外阅读计划、隔代互学计划、博物馆学习计划、岗位体验计划、运动锻炼计划等）？

答：没有。

5、对初中阶段的学习或成长有无期待或规划？

答：家长配合学校。

6、有无家长教育资源（能不能进班做专业特色或成长故事之类的微讲座）？

答：父亲（招商），母亲（物业）。恐怕不能。

7、自我介绍：英语不行，班级下等，及格线环绕。其他一般，语数70-80。偷懒、成绩差、母亲管不了。

不同家庭之间的差异性主要体现在：有的家庭暑期的学习生活安排得满满当当，有的家庭放任自流，把孩子交给手机和电子产品的情况屡见不鲜；有的家长属于“甩手掌柜”，假期把孩子交给爷爷奶奶照顾饮食起居，对学习和生活缺少关心和陪伴，有的家长“替代性成长”情况突出，孩子的事情家长抢着做，孩子的回答家长抢着说，久而久之孩子的主体地位弱化或消失。“家长配合学校”的说法比较普遍，“家校产生合力”的意识需要唤醒，认识需要提高。

（二）家庭教育日趋显性

疫情期间，寒假加长版“在家学习”，紧接着两个月的暑假生活，使原生家庭中的原生态生活习惯在长时间的居家环境中被不断放大。学校的行为规范教育、文明礼仪教育、全面发展教育正逐渐淡化。

在家访中，出现一些令人匪夷所思的现象：学生在老师面前毫无顾忌地趴在椅子上，在家里跑来跑去，通过哈哈哈、嘿嘿嘿的方式表达情绪等，这在以前看来是几乎不可能发生的事，如今真实发生了，而且是现象而不是个案。

因此，关注个体差异，不仅指学生之间的差异性需要引起重视，家庭教育之间的差异性更需要专业指导，只有家庭教育和学校教育都能“科学化、规范化、实效化”，我们的“家班合作”才有可能真正牵手合作，成事成人。

另外，疫情造成的失业现象增多，全班共有16位家长失业或自由职业，这样势必会造成家长对孩子的学习关注度会增强、投入度和焦虑感会增大，家长之间行动和情绪方面产生互相影响的概率也会提升。其实，父母只要做好自己的本职，给孩子做潜移默化的榜样，就是润物无声的家庭教育。在访谈中，不少家长提到家庭成员（包括父辈和祖辈）分工辅导孩子的学科学习情况。现在高学历家长比以前多了，对初中起始阶段的学业指导还能有掌控感，在他们看来孩子在学校有不懂不会的习题，回家可以自己教。这种想法类似于国外的“助教”，只可惜不是学校助教，而是家庭助教，不是教方法和规律，而是教答案和结果。假如同一个知识点或能力要求，当家长和老师的理解和表达不一样时，就会有“撞车”现象，学生会在其中无所适从，进而会有一种“权威倾向”，质疑老师或怀疑家长，导致家校合作之间会产生矛盾或存在意见分歧。

（三）家长焦虑与日俱增

家长的焦虑感明显增强，具体体现在：家长对学业的关注度大大增强，实践大于反思，喧宾夺主、身份替代的现象日趋明显。学生丙：家访过程中，从头到尾，都是家长在替代性表达，老师提示让学生开口说一说，学生可能怕说错，三缄其口。我问他小学毕业班的老师姓什么，他都有些想不起来了。家长说，假期里光顾着玩游戏了，脑子里面一片空白。疫情期间网上学习需要的手机、iPad、电脑等学习或通讯工具，对于缺乏自律的学生而言，很容易进入失控状态。据说，学生丁每天游戏要玩7个小时以上，家长平时工作很忙，经常出差，很少有时间陪伴孩子，即使偶尔在家，也是一种“亏欠式”陪伴，对孩子缺乏教育引导，通常以朋友方式相处，爷爷奶奶管不了他，父亲还要负责给他买游戏装备，往游戏卡里充值。孩子在外宣扬“电竞”是新兴产业，是赚钱方式。家长表示和学校多联系真合作，少出差多陪伴，帮助孩子健康成长、全面发展。

（四）家班共育信心不足

从“家班合作”延伸向“家校合作”，疫情期间，家庭和学校之间的合作也在减弱。具体表现在：今年，因为区域优质学校通过“摇号”录取六年级新生，本来想通过选拔考试进入心目中的理想学校的希望落空了，因此家长对学区房对应学校的不信任感增强。他们四处打听学校的方方面面的情况，大到学校的管理理念、人事调动、学校特色、薄弱学科，小到食堂伙食、班级人数、班主任工作量（认为不宜过大，否则精力不够）、社团活动、放学后有无晚托班等情况。家长积极报名参加家委会，以实际行动为学校发展献计献策，为新一届学生的健康成长、学有所得助力。

（五）家校合作难度增大

一位青年班主任在家访的过程中，遇到让她焦虑、甚至难堪的情况，于是和我做了一番交流和探讨。

有的家长像用人单位面试求职者一样“拷问”老师：学校的教育理念是什么？碰到具体问题，老师解决问题的方法和策略是什么？

当信任遭遇危机，家长急于要在不确定的时空状态中得到可靠的外部保障，而不是在不确定的世界背景下，找到确定的自我认同。

这种危机意识，一旦转化成具体行动，就有可能变成：有的家长晒出孩子小学时的“辉煌战绩”，这虽然有值得“炫耀”的地方，但也有值得“担忧”的地方，这种无止境的得奖追求造成的学业压力，孩子能永久性承受，能形成越来越强的抗压能力吗？

半夜时分，有的家长通过微信和老师进行教育探讨，这种“家班共育”的行为合适吗？我们可不可以认为，在校期间，教师是服务性的教育行业，服务于学生成长，服务于家庭教育，假期里或下班后，老师要有自己的私人空间，而不是全年无休，全天候服务。这种时间上的占用，是不是意味着家长不是“家班合作”，而是“服务索取”。

对于特殊孩子，家长拒绝进行专业测试，而是希望通过个人努力，让孩子和其他孩子一样学习和成长，以后考上高中。

这样的“家班共育”令人堪忧，任何单方面的使劲，只会令孩子在“拉锯战”中迷失自我，缺乏平衡感和助推力，就会找不到存在价值和努力方向。

（六）社会参与普遍缺失

在已经家访的34个学生“有无暑假学习计划（课外阅读计划、隔代互学计划、博物馆学习计划、岗位体验计划、运动锻炼计划等）”的情况调查访谈中，发现六年级学生的暑假学习生活价值取向单一，主要以完成暑假作业和补课为主。

暑假学习计划有计划（占比）无计划（占比）

课外阅读计划9人（26.5%）25人（73.5%）

隔代互学计划11人（32.4%）23人（67.6%）

博物馆学习计划16人（47.1%）18人（52.9%）

岗位体验计划7人（20.6%）27人（79.$%）

运动锻炼计划14人（41.2%）20人（58.8%）

疫情期间“自觉隔离”成了生活习惯，没有紧要事，坚决不出门，本来趁假期可以多出去走走看看，融入社会，学会交往等，现在“宅家”成了家庭生活的主要选择，“网课”成了暑假学习的主要阵地。

二、思考感悟

这场由“人类卫生危机”引发的一系列“次生灾难”，对于基础教育而言，带给每一位基础教育工作者的思考有很多：

（一）既要关注自身，又要关注关系

孟子云：“穷则独善其身，达者兼济天下。”随着时代的变迁，这句话应作“互文”理解，不管“穷者”还是“达者”，都应“善其身”“济天下”。因为人除了人本身，还会和人、和自然、和社会、和世界发生关系。人在生物界中，可以起到适应、调节和平衡的作用。对于基础教育而言，教育学生“关爱他人、关注社会、关切国事、关乎生态”，这些都是“全员、全程、全方位”教育中应有的内容。

（二）既要关注学校，又要关注家庭

基础教育的改革主要针对课堂教学改革，诸如提高课堂教学的有效性，以“学生”和“学习”为中心，提高学生的课堂参与率，通过设计导学案、组成学习组等方式，把学习的自主权还给学生。疫情期间，没有了学校教学的有序高效组织，没有了学校对家庭教育的有效指导，光靠家长“管”或“不管”来延续假期学习生活的话，个体家庭之间的差异性是不言而喻的。以“寒暑假生活和学期初生活重建项目”为例，利用线上活动发起、讨论交流、设计实施、学习分享、活动评价和线下活动组织、活动开展、形成经验、交流展示等方式，把家长和家长、家长和学生、家庭和学校和社区联系起来，以互学共进的方式组成学习共同体，在互帮互助、集思广益中，促进学生核心素养的提高。

（三）既要关注个体，又要关注群体

疫情期间，家庭对孩子的关注度明显增多，对孩子的学习态度和生活状态也有了近距离的接触和感知。因此才有了“懒散，被嫌弃，相看两生厌”的说法。疫情之后，人与人之间的联系方式日趋多样化，既可以聚集在一个教室里、校园中学习和生活，也可以通过网络的方式进行沟通联系，或许有些个性独立、喜欢清净、不喜欢打扰的学生就有了更多独处的时间。表现在疫情时期，有的学生网课很认真、很踊跃，学习很主动、很积极。与此同时，“空中课堂”带来的可能是同学之间、师生之间、家校之间的交往、沟通、联系不那么紧密，班集体的凝聚力和团队合作的力量就相对薄弱了。

（四）既要关注输入，又要关注输出

学生普遍以吸收的方式输入知识，很少想到以各种形式输出习得，如：互动交流、作品展示、多元对话、活动评价等。当知识输入和能力输出双向流通时，输入成了源头活水，输出成了动力来源。如果假期一味地宅在家里，不与外界交往联系的话，以前学习的知识和掌握的技能，也很快会被遗忘，所以输入信息很重要，输出效果更重要。

（五）既要关注学习，又要关注生活

学习不是全部，它是生活的组成部分。生活也不是全部，它是生命的智慧起源。当学习和生活融合在一起的时候，智慧的形成对于生命成长而言就显得弥足珍贵。所以我们不仅要注重假期学习，还要强调假期的运动锻炼、活动参与、岗位体验等，在丰富生活的同时，提高生命质量，使精神得到升华。

三、反思收获

疫情让我们看到了它消极的一面，也看到了它积极的一面。消极在于对全球政治、经济、文化、自然、社会的秩序打乱和重新归位，积极在于在矛盾和冲突中酝酿一场教育变革、社会改造和自然进化，它既是破坏力，又是源生力。

（一）健康生活，聚焦生态

家庭生活、学校生活、社会生活，这些都是基础教育阶段学生正在经历的事。但是，我们必须以系统的设计，生态的视野，重建教育价值，在2020这个划时代的转折时刻，展开一场严肃的讨论：教育的基础价值和根本目标究竟是什么？在假期生活、学校生活、课堂设计、活动参与中，我们如何承接与抵达？

我们畅想，学习者越来越进入生态素养：不仅是自然生态，还包括多样生态的平衡；文明素养：不仅是我所在的文明，还包括全人类文明的理解；思维素养：理性、感性、逻辑、想象、科学、艺术，……学习当如何发生？

（二）重视节点，形成系统

生命是一个生长过程。它有少年、青年、壮年、老年等不同阶段，而基础教育阶段是人生中最宝贵的时期，错过了这个关键的阶段，人生观、价值观、世界观的建立会缺乏基础，会显得模糊。在学段一体化、内容一体化、机制一体化、规律一体化、目标一体化中，提高中国学生发展核心素养。通过三力并驱、五育并举，助力每一个学生的健康、全面、可持续发展。

教育真正的价值，动起来才够得着，静下来才看得见。以暑假生活和学期初生活重建为其中的支撑点和角色方，以“地面”“云端”交互的方式开展假期生活和学习，以“接地气”和“连天线”的方式学会生存和发展，让“智慧教育”引领“幸福成长”成为一种可能，让终身教育成为若干个家庭教育、学校教育、社区教育、自我教育的一种链接。在家班共育、家校合作中，“教天地人事，育生命自觉”，在成事成人的同时，改变教育格局、改造理想社会、改良人性光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