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离开我们已经十多年了,她那白皙、布满沧桑的慈祥脸庞,却总烙刻在我的心头。小时候家里没有电视机,更没有互联网和手机,墙上挂着的小喇叭也是时响时不响。我天生好奇心大,总喜欢扒在奶奶的腿上,听她讲从前的故事。 话说很久以前的那年深秋,日本鬼子经常会到村子来。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十四、五岁的她像个二小子,站在屋顶翻晒着稻草。忽然从远处传来了一串马蹄声,奶奶抬起头,循声而去,只见一匹深棕色高头大马已然到了墙角下。马背上一个全副武装的日本兵,面堆笑容说:“哎喂,那个滴,那个滴,呼通,呼通”。奶奶迷茫的看着那个比手划脚的日本兵,没有一点呢胆怯,顺着日本兵手指的方向,看见脚下一捆捆焦黄的稻草。她若有所悟的抱起两捆扔了下去,日本兵又叫了两声,奶奶又抱起两捆……这时日本兵吆喝:“好好地、好好地……”跳下马,将四捆稻草捆到马背两侧,并随手从身后的挎包里拿出一个东西,扔给屋顶的奶奶,然后就着石头,爬上马背,扬尘而去。奶奶低头一看手里攥着的是一个深绿色的铁罐,后来家里人用菜刀吃力的砍开后,里边是像肉丸一样的东西。奶奶说以前兵荒马乱,一有日本兵进村,满街都能听见人们都在喊着,快跑,赶紧回家躲起来,恐慌的不得了,而那次经历她却没有丝毫害怕的感觉。 又有一年,鬼子大扫荡,见人就打,见人就杀。只要鬼子一进村,村中最高的东寨山上那棵“消息树”就会放倒,街巷中就会弥漫着人们杂乱的脚步声,关门闭户声,鸡飞狗跳声……奶奶慌乱中随着街坊钻进老屋深处的地洞,四五个鬼子骑着马,在胡同里跑来跑去,进到院子后,东看看西瞅瞅,嘴里叽里呱啦着,推门声,东西翻倒的声音越来越近。突然黑漆漆的洞里邻家刚满月的婴儿嘤咛起来,气氛骤然紧张,身边传来长辈压低的声音:“捂嘴”,婴儿好像听懂了这猫在一起人们的心声,没有哭泣。马蹄声渐远,鬼子兵都走了。人们长抒了一口气,阳光下传来婴儿轻缓均匀的呼吸声!奶奶说,日本兵怕黑,屋子里黑的地方他就咋咋呼呼的不敢去,只要没有声音,就会离开。平时街坊们都会几家合伙挖个地洞,鬼子一来就钻进洞里,离开再钻出来。那次经历奶奶记忆犹新,惊心动魄的感觉久久不能平息,后来提起来心里都害怕。 日本兵坏的很,占领村子后,从山顶上往下打枪,本家一个亲戚,扛着锄头回家,只听见子弹带着风从远处极速飞来,打中了他的胸脯,他痛苦的蹦起老高,身体绷紧着重重的摔倒在地上,再没能起来。 在那个惶惶不可终日的年代里,奶奶经历了很多不能忘记的故事。岁月荏苒,三十多年后的今天,我常常会想起奶奶讲起的一段段经历,勾起从前和奶奶在一起的记忆,奶奶白皙,慈祥的脸庞又浮现在我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