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打磨着老乡的刀，同样打磨着自己的生活，既是对抗，也是妥协。刀快了，人圆了。谨以此文，纪念慢慢成为回忆的手艺。

老梁，有人问他有七十了不，他会拉着长音（读yang)，淡淡的说，差两年就八十咯。

看得出老梁心里乐开了花。

老梁，金乡县人，有一子三女，是磨剪子镪菜刀的老手艺人。

来找老梁磨刀的人络绎不绝，从上午磨到下午，常常会吸引一些年轻人来围观，更多的是老大爷老大娘过来磨磨手里的家什，和老梁唠唠嗑。

老梁常骄傲的说，“人家都用砂轮磨刀磨剪子，我全用镪刀，砂轮磨的毁刀。”

我妈听说老梁磨刀磨得快，便让爸从嘉祥捎来家里的刀和剪子。老梁看到剪子说，“这把剪子有年生咯，得四十年了吧。”

不多不少，正好四十年。

这眼力是岁月磨出来的。

老梁继续说道，“你看，这把剪子是过去老铁匠打出来的，上面还有轻微的捶打印呢。”在我这位年轻人眼里，分明看出了老手艺人之间的惺惺相惜。

老梁劈着腿呈骑马状跨在凳子上，十分钟里娴熟地完成了镪刀、磨刀、试刀的程序，当然也不耽误吆喝几声，这吆喝并不像是招揽客人，更像是对手艺的尊重，这才是地道的老手艺。

老梁告诉我，磨好的刀往大拇指甲上一放就能验刀快不快，滑了说明不快，卡在那里就是磨好了。

我问他，你这么大年纪了，孩子应该不想让你出来磨刀了吧？

老梁说，他们让我出来，相当于散散心，活动活动，怎么开心怎么来。

当年老梁在济宁北站附近花了4万元买了一套房，是给儿子的婚房。现在儿子是联通公司的工程师，自己买了一套200平的房子，单单装修就花了40万。在老梁的主张下，他的三个女儿也都离开金乡，落户济宁城区。话语里透露着满满的骄傲。

我问老梁，你这么大年纪累不累？

老梁说，那天我一天磨了50多把！我在金乡还种着地，时不时回去干干地里的活哩。

看似答非所问，其实既回答了问题，又延申了问题。

镪了磨了50把，你说累不累？这么大年纪还种地，你说累不累？

可是，过了古稀之年，依然如此有拼劲，这只是累吗，这明明还有炫耀啊，这是在说我依然发光发热，人们依然需要我！

我向老梁表达了我的敬佩之情，作为年轻人又怎么好意思躺平呢？

一切结束后，老梁利索的说，“一把刀一把剪子，给我7块就行。”

正当我掏着钱时，老梁说，如果没有，少给点也行。

你看，这就是老人的达观。

当然，在找老梁磨刀前，我特意准备了一些现金，我想，这对他们而言，是一种尊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