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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房
“相公。”新娘红唇轻启,侧脸望着自己的新郎,一脸娇羞,在绿窗掩映下显得越发地妖艳动人。
“娘……娘子。”新郎的脸上虽是笑着,但却透露出几分惨然来。
“今日你……你我大婚,娘子辛……辛苦了,我……我去给娘子倒……倒杯茶水来。”新郎体贴地说着,刚想打开房门,却被新娘出声止住了。
“相公且慢!”一听到“水”,新娘的肚子就一阵抽动。她体内的异物就要成熟,若是今夜的计划走空,那她也活不过三日。
“娘……子,今……今夜之后,我注定是……是要将性命交……交托你手,一身修为也……也尽数予你,族里长……长老都已经交……交待过了,我是不……不会逃走的,娘子请……放心。”
“我……”新娘有些窘迫,“相公误会了。”
没想到族里给她安排的这个才认识没几日的新郎倒算坦诚。刚见面的时候,她不但嫌弃他个子矮小,皮肤黝黑,还是个结巴。
“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就算我们只做了一日的夫妻,我也会让你痛快上路,不会让你徒增痛苦的。”说到这儿,新娘双臂一举,宽大的青绿色袖袍遂滑落至肘,“唰”地亮出两把大刀。
“相公且看我这双刀如何?”新娘说完美目流转,目光从新郎的三角脸上移回自己的双刀上,心里想的却是一会儿洞完房之后,是将他片一块肉吃一片呢,还是全都片成片下再慢慢享用。
“娘子这……这祖传的双刀果……果然名不虚传,刃上的尖刺和倒……倒钩真……真是让人胆……寒……”新郎说完不自觉地摸了一下脖子。
新娘在心里有些鄙夷这个又丑又结巴的新婚夫婿,但无论如何,今夜也得和他洞了房再说。族规有定,凡成年雌性,须在规定时日内由族内长老指定新郎成婚,成婚后诞下子嗣,为本族延续香火。
无奈……她体内中了铁线蛊。
都怪那金凤蝶,如果那日在溪边,不是她挑衅说她一身绿像毛虫,她也不会违反了族规在水边猎杀并吃了她。
“我身中铁线蛊,你今吃了我,它日也必死无疑!哈哈哈……”这是那金凤蝶临死前的最后一句话。
“可恶!”明知对方是故意的,但也为时已晚,好在身为族老的母亲对她说过同类的内丹可解铁线蛊。
这不,她正愁无处寻找同类的内丹,母亲就利用族老的身份将这丑汉送上门了!
一想到这丑八怪眼前还有用,她心里的鄙夷就少了几分,他反正都是要死,倒不如先让她享用一下,让她体验一下当新娘的快乐再死,也算死得其所。
另外母亲还交待了,他一旦害怕,内丹就算取出来了,得到的功力也会大打折扣,说不定就解不了铁线蛊了,山里的狐狸精怎么说的来着?雄性都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动物,所以眼下需得安抚一下他。
思及此,新娘眼底泛春,又把双刀收回了袖子里,深情地说道:“相公,人生自古谁无死,早死晚死都是死,你是先死了,可怜留下我孤苦一人,日后还要抚养我们的孩儿长大,这山里飞禽猛兽众多,可叫我如何是好啊?”
说罢,竟挤出几滴真诚的眼泪来。
新郎见状,连忙用手擦去她脸上的泪然后安慰道:“娘子放……放宽心,我的内……内丹可助你修为大……大涨,于我们的孩子也……也大有助益,况且族老也会照……照顾这些小辈的。娘子休……休再伤怀。”
“真是个可心人儿啊!可惜洞房之后就要入我腹中了,若非中了铁线蛊……唉,谁叫我们螳螂一族婚配之后便要吃掉自己的丈夫呢,想来母亲当年也是这么吃掉父亲才诞下我的吧。”
新娘在心里可惜着,一边用双手圈住了新郎的脖子,一双大眼忽闪忽闪地,口中吐出的气息里还有昨天吃的飞蛾的味道。反正这蛾子也没消化完,此刻她也不怎么饿,先快活了再说!
“相公说的是,既然天命不可违,那我俩何不趁着春宵一刻,共赴巫山呢!”
撕破
新郎面上一红,但双手也不含糊,上前一把握住她的细腰便往自己怀里拉。新娘见状,心里越发痒痒,一边上嘴准备啃亲,边将新郎带至床边,谁料新娘身体刚挨着床沿,便出人意料地用力推了新郎一把:
“你个丑货竟然敢暗算我!”新娘说完不敢置信地看了一眼已经湿了一大片裙衫和床下已经滴嗒湿成一片的水渍,脸上竟开始诡异地抽动起来。
“哼,娘子既……既已身中铁线蛊,为……为何还想枉送我……我性命?”新郎此时也不再是刚才老实的模样,出声质问道。
“既然你已知道,那我也不瞒你了,你的内丹可解我体内的铁线蛊,洞房之后,我便会依照族规,取丹吃肉,为族里延续香火。”
“我的内丹根……根本解不了铁线蛊,若能……能解,为何族老们三……三令五申禁止族人到水……水边猎食!!倒是你……你的内丹,能助我修为再……再精进几分!”
新娘一看新郎不但有不从之意,甚至对她也起了杀心,便不再废话。说时迟那时快,眼看新郎已然亮出了双刀,她也赶忙亮出了自己的,然后朝床尾的方向快速后退数步,双方呈对峙之势。
这时,屋顶上正趴着一老一少盯着屋内的动静。只听那个年轻的一边吃着刚逮到的路过的老鼠,一边在年老的耳边悄悄问道:“金婆婆,你觉得他俩谁赢谁输?”
金婆婆压低声音答道:“若是洞房之后,这雄螳螂精元一泄必输无疑,可惜这雌螳螂身中铁线蛊,刚才又被这雄螳螂弄湿的被子诱发了体内的蛊虫,我想这雌螳螂怕是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婆婆,这螳螂一族真是怪,成婚之后新娘竟要吃掉自己的新郎,要是我我肯定也不干。”女娃摆了摆自己翠绿的蛇尾然后打了个饱嗝说道。她们蛇族可没听说过有成了婚之后吞食自己丈夫的。
金婆婆接话道:“世界万物,自有其理。螳螂一族的雌性为了能诞下孩子,需要耗费的精元比其他族要大,而雄性在洞房之后,精元泄尽,剩下的这副躯壳则刚好给将来生子的雌性供给养分,是以螳螂一族自古便有族训:雌雄两性在成婚之后,雌性便将自己的丈夫吃掉,以补精元。”
“哦,原来如此,那你们蜈蚣一族也是如此吗?”女娃好奇地问道。
“若真是如此便好了,我那死鬼丈夫是个杀千刀的,成婚前一派文静黑脸俊俏小生的样子,谁承想成婚后我才知道他是个爱打钹的,他那法器是一对金钹,每天不打上三五个时辰绝不罢手,我这耳朵实在受不了,便与他分了。”金婆婆在说起往事时一脸愤然。
“那……他也能同意?”以往在青莲山的时候,金婆婆总是对自己的过往绝口不提。
可能是眼前这一对螳螂夫妇勾起了她的回忆,这会儿她倒是有问必答:“有啥不同意的,只不过那会儿我有了他的骨肉,待孩子诞下后,他便带着孩子走了。百十年前我听到风声,说他到钱塘县凤凰山落了脚,自称金钹法王。”
金婆婆说完,又看了看女娃,意味深长地说道:“小玉,你我虽不同类,但都是雌性,你放眼看看,这世间哪个雌性不是为了本族的繁衍受尽苦楚,有的甚至还为此丢掉了性命。听婆婆一句话,若你今后修为有成,能化成人形,切不可贪恋儿女情长,毁了自己。”
名叫小玉的女娃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还想再问时,突然发现刚才还打得正酣的两人突然停了手,只听得新娘“啊”地大叫一声,房上两人低头再看时,新娘已经收起了双刀,双手捧腹在地上滚将起来。她的腹部此时正诡异地高高隆起,腹内似有异物正要破肚而出。
蛊发
新郎此时也停了手,正漠然地看着地上滚来滚去的新娘,仿佛刚才与之你侬我侬的另有其人。
不一会儿,新娘的脸就痛到扭曲变形,而腹部的隆起正慢慢往她下体移去。新娘一边叫喊着,一边靠着双手往外爬,原来她体内的蛊在下移时已经坏了她的腿,同时这蛊想要破体而出,就必须先让宿主带着它去找最近的水源。
“她这是怎么了?她要去哪?”女娃问了问金婆婆。
“是铁线蛊!跟上去就知道了!”金婆婆话音刚落,便轻轻跳下了房顶。
小玉也不落后,尾巴轻轻一点便从房顶掠下,跟着金婆婆悄无声息地尾随在新郎身后。
原来这新郎打得一手好算盘,他早就算准了铁线蛊破体时需得以水为引,于是他先是装作顺从,然后用先前用水湿透的被褥将新娘体内蛊虫诱发,待她身死,再取其内丹。
果然,新娘体内的蛊虫已经蓄势待发,它驱使着宿主爬到了近处一条小溪边。
“这里风……风景不错,待我取了你——的内丹,会好好……好好安葬于……于你,也不枉我……我们夫妻半……半日。”新郎用力踩住了新娘正要往水里探的玉手,环顾了一下四周,并没有发现尾随其后的一老一少。
新娘抬头看了他一眼,眼里时而透着恨毒,时而又似空洞无物,脸上诡异的表情较刚才更甚,她的脸色甚至变成了紫红色,嘴巴大张,眼睛暴凸,却又说出半个字来。
不一会儿,伴随着越来越小的呻吟声,新娘的眼神终于黯淡了下去,眼珠也不再转动,又过了一会儿,竟连气息也没了,接着,只听“哧溜”一声,一条比新娘身长还长上数倍,通身赤红、细长如丝的蛊虫从她的下体钻了出来。
小女娃和金婆婆此时正躲在不远处一棵粗壮的松树后,看到这一幕,二人也不禁打了个冷战。
眼看这铁钱蛊幼虫马上就要钻入水中,说时迟那时快,新郎双刀几起几落,瞬间将这蛊斩成数截。它在痛苦地扭动了几下之后,便彻底不动了。
新郎在旁边又等了一会儿,确定蛊虫已死,才上前剖了新娘,翻找出内丹,运足真气后,一口吞了下去。
金婆婆和小玉看此事已了,正想离开,不想这新郎吞了同类的内丹,修为短时间内竟然大涨,二人动静也已被他知晓……
“何人鬼……鬼鬼祟……祟?有胆子的现……现身说话!”
金婆婆刚才看他二人交手时,知其刀法利落,又快又狠,如今得了内丹,更不知功力如何,若真动起手来,输赢尚未可知。好在她们与他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她也不想徒惹事端,于是干脆带着小玉现了身。
这雄螳螂刚经历了一场厮杀,虽说现在功力大增,但事出本族领地,而他的丈母娘又是族中长老,如今新娘身死,说不准会向他寻仇。若跟眼前之人开战,肯定会心动族里,那他的行踪就会暴露。不妥。
思及此,雄螳螂也息了些再战的念头,只想着看看对方是敌是友再行决断。
待看清树后二人乃一老一少时,雄螳螂握紧双刀的手又松了些,特别是当看到那一身青翠裙衫的美貌少女时,他眼神一滞:这姑娘若是他今日的新娘,他会心甘情愿地成为她的刀下鬼。
姜还是老的辣,这短短的一瞬,金婆婆就看出了个大概,知道这雄螳螂并杀心之后,出言道:“郎君好身手,我祖孙二人本是路过,不想打扰到了阁下祭拜令夫人,老身就此拜别。”说完拉着小玉就要走。
“慢着!”
金婆婆和小玉一愣,以为他要为难她们,不想这雄螳螂开口竟问的是:“你们想……想往何处去?”
“我和婆婆不小心得罪了下凡的太白金星,如今我们想往塞外去。”小玉嘴快,婆婆想拦的时候已经拦不住了。
“不……不知道婆婆和姑……姑娘可否带上……我?”雄螳螂一脸诚恳地问道。
婆婆有些不解。
“我……我这新婚妻子早……早已身中铁线蛊,奈何其……其母乃本族族老,她这一死,族老肯……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既然二……二位也是为了避……避仇,不如带……带上我。”雄螳螂的话虽然都是真话,但他说完后,甩了个腕子动了动手上的双刀。
他这动作意味明显:杀妻一事既已被你等撞见,那最好便与我结盟带我上路,否则动起手来,大家都讨不了好。
金婆婆思来想去,觉得去塞外这一路还指不定会遇上什么,带上这么个刀法高强的刀客,倒也不失为一个好主意,再说,他对小玉好像也有点那个意思。
于是她转头看了看小玉,看小玉并无拒色,便点头同意了。
尾声
三人不做停留,一路向北,直往塞外而去。
路上。
“喂,刚才打杀那只蜘蛛精的时候,你怎么用的是单刀?”
“还……没离开我们螳螂一族的地……地盘,我怕我……的双刀太……太惹眼。”他的单刀刀法还不纯熟,若不是姑娘从背后偷袭那蜘蛛精,恐怕他此刻已命丧蛛网之上了。
没办法,为了避开族人的追杀,看来这双刀是不能再用了。
“我也不叫……喂。”不知道为什么,他此刻很想告诉她他的名字。
“那你叫什么?”
“达……达……”雄螳螂“达”了半天也没说全自己的名字,这小玉跟着这结巴的雄螳螂待了几天竟变成了个急性子,“就叫你鞑子吧!”
“我叫金镶玉,给——”小玉说着把手里的水壶递了过去。
雄螳螂接过水壶,拇指轻抚过刚才她好看的嘴唇碰触过的壶口,红脸一赧地看着夕阳里小玉的侧颜,在心里暗暗地发誓,以后即便只用单刀,也要保护好她。
“玉姑娘,到了塞……外,我们要干……干什么?”
“开间客栈,名字我都想好了。”
“叫……什么?”
“龙门客栈!”
“那我给姑娘当跑……跑堂的可好?”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