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执行院外人头攒动,大量摄影录像设备被高高举在头顶,或者抗在肩上,显然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
开放日,也称媒体见面会,通常一年都有数次,但这还是官方组织的正式会面。有时候委员也会以个人名义召开见面会,但这种情况很少,唯有到了某些特定时刻才会采用这种手段。而在总官任命前的开放日,通常也被称为候选人民审见面会,在聚光灯下的各候选人,是否可以经受媒体朋友的考验。
外使、国防第一长官等候选人一直以来都是媒体朋友最喜欢采访的对象,两人所担任的职务要求他么在处理内忧外患上需要时刻注意,毕竟盘活经济与抵御外部侵略,是关乎整个国家的重要事项。因此见面会的现场,这两人所在的位置也是人数最多的,每每看去,其余候选人都是面露苦色,但其实心中早已乐开了花。
陈言今日特意精心收拾了一下,毕竟是现场直播,他也不想丢了面子。看着面前桌上摆放的大量话筒,来自各路的媒体朋友,既有社会流,也有精英流,陈言的内心感到无比兴奋,丝毫没有想到有些人来者不善。
“陈言委员,对于即将任命您为新任外使,您有什么看法?在您上位后,对于经济方面您有什么计划?”
一位戴眼镜的男性媒体人,在举手被同意后,直接对着陈言发问。由于想要提问的人太多,通常官方都会提前安插几名自己亲近的人进行拟定问题的提问,而这第一个问问题的人自然就是事先安排的人。
“这位媒体朋友你好,在回答你的问题之前,我想有必要向你向大家解释一下一个疑问,那就是关于外使候选人是我这个事,我也是近几日才从你们的报道中得知。其实我也很好奇,为何你们会比我本人还清楚甚至第一时间知道,我会成为候选人。当然这个目前也没必要弄的太清楚,关于你的问题,我想说的是任命我为外使,这是总官先生的决定,当然这个决定肯定不是草率的,他们会开会研究,可能是个小会,也可能是个全体会议,而我很幸运的成为了最终的候选人,这就是我的看法。再是你说的计划,因为目前还未确认当选,但假如当选的话,我想经济方面我第一个想要确保的就是公平吧,所有个体和组织都将在同一个平台或者层面上良性竞争,因为竞争吗,它能带来淘汰,也能带来动力,可以促进经济良好的循环。自然,这只是初步的一些想法,所有的计划,都是要在确定之后,有那个资格去实施,希望我的答案可以让你们满意。”
“陈言委员、陈言委员……”某位媒体朋友踊跃举手,连问带站,恨不得冲到陈言的位置旁边,直接对他进行单独访问。新闻官看到这样,也是有些生气,因为开放日虽说相对开放,但其实都会事先安排好提问人员,所以看到这位朋友的过分动作,已经想要大声制止,却没想到陈言直接先她一步,接受了那位朋友的提问,而这位朋友得到允许后,也是马上站了起来,连带着胸前的牌子也是晃了数下,亮出了上面的单位和姓名,不是别人正是荆柳舒。
“陈委员,您刚才发言所说,在您担任外使后,将会坚持公平原则。那我请问陈委员对目前我国工作者在付出了同样的时间及工作强度下,女性比男性少拿百分之十的薪水这一实际现象,有什么看法?”
荆柳舒在问完的一刻,在场所有人包括陈言,甚至连相隔几米数十米的其余候选人那边都仿佛停下了所有提问,直勾勾的看着这边,都被荆柳舒的提问所震憾。就算不在事先准备的提问名单中,但如此具有话题性且已成为历史事实的问题拿到采访日,对外使候选进行提问,不免有些不合时宜。所以新闻官也是马上就拒绝了这条提问,且想安排安保直接把荆柳舒赶走。但就在他们准备行动的时候,荆柳舒再次发声。
“陈委员,今天的开放日就是一次对你们候选人的民审听证,您今天可以拒绝回答这个问题,但一旦您确定当选,这个问题,您无法避免。如同您所说的良性竞争,现在的男女工作者都无法统一标准,连最基本的公正都无法做到,在您确认当选后,如何处理外部的贸易,您是否可以坚持考虑我国利益为首要,而非先弄清楚对方是男还是女,再设立一个标准呢?”
被提问的陈言已经没有一开始的笑容与从容,相反现在的他后背开始发凉。男女工作者薪资不统一,这个标准不是他决定的,可以说和他完全无关,但也不能说完全无关,因为他在执行院,他是执行院委员,他是整个大架构的一员,同时他更是内定的候选人,所以他决定回答,因为他第一次离那个目标那么接近,多少人都想要的位置,他不想错失。
“新闻官,麻烦让这位女士先留一下,至少等我回答了再让她离开吧。”
陈言的发言让新闻官为之一愣,同时让在场所有听到的人更是为之诧异。通常来说,任何一级官员在遇到这样的情况下都会保持沉默,因为现场的新闻官就是为了处理一些意料之外的事而存在的,可陈言这一出,不仅让新闻官意外,让荆柳舒也是有些惊喜。按照她原本的计划,真实的提问,加上假设性的回答,同时作为社流中一股不弱的力量,她的大胆做法已经聚集了在场几乎所有的目光,而这种目光之下的猜想马上就会演变成一种疑问,针对陈言的关注就会高度集中,那个时候的他就是曝光在聚光灯下的小丑,在作为外使候选人的这条路上,始终带着摇摇欲坠的感觉。
安保停下了手中驱赶的动作,看着新闻官等待最新的指示,后者听到陈言的命令之后,除了惊诧,仍在恍惚中,荆柳舒就这样获得了短暂的时间。
“这位媒体朋友,应该说《新希报》的朋友,对于你的提问我突然有些好奇,你是否得到你老板的同意后才发出了这样的疑问。你问出了一个本已存在的大家知道的共性问题,可过了很久也没人坚持着这个话题,甚至把他拿到今天的场合进行提问,然后我突然想到,这个问题,其实没有标准答案。男女工作者拿取不一样的薪资,不是我陈言决定的,但是我只是想说,在我确认当选后,我会尽可能去改善这种现象。如同在座的朋友们,没人可以保证家里的所有事都是男女对半分担,甚至可以说女性朋友总是会适当的付出多一点,无形的自愿牺牲,但是无人去反应这个问题,去起诉另一半的懒惰等等。”
陈言信心满满的回答着荆柳舒抛出的问题,自认为措辞恰当,却没想更多的女性媒体朋友抢在荆柳舒再次抛出问题前,争先恐后的问着陈言,完全置现场秩序为无物。
“陈委员,刚才您所说,我们是否可以认为您认为女性的这种自愿付出就是强制应该去执行的呢?在您的家中,您是否会要求您的妻子一样这么做呢?”
“陈委员,请您对此问题作出回答……”
“陈委员,您是否真的有想过要改善这种情况呢,还是说为了上位,已是信口雌黄?”
陈言见状,很想舌战群儒,可惜他只有一根舌头,只有一张嘴,面对来势汹汹的媒体,他才明白自己完全是掉进了荆柳舒的陷进之中,这根本就是一次不该接受访问的访问。
他快速的站起,怒视着荆柳舒,丝毫没有注意自身的形象,随后喝斥着安保抓紧把荆柳舒赶走,自己也是在新闻官的护送下,离开了采访席位,灰溜溜的走了,只留下一众无语且愤懑的媒体们。
亚夏运行制度中有一条十分重要的制度叫做民主,民主之内有一条叫做言论民主,不控制具备相应资质的媒体和新文化等信息交流部门,发表一些针对官方与个人的看法。因为政府一旦做出某种决策,必然会掀起一番议论,所以在社流之外又有意组建了另一个内流,凡是能进入内流的媒体无一不是,风险控制委员会严格把关仔细审核后加入的,主要用于控制舆论导向,引导国众清醒的认识某一现象和现实。这些属于内流的交流部门水平不一定很高,但有了官方的授权之后,在信息交流上具备着一定的权限,比如删帖顶帖,就好比现在风控委员会正在努力的删除着关于陈言的一切相关报道。
“候选外使一语惊人,女性就该比男性多付出”,作为社流塔尖的媒体《夏亚报》毫不避讳的在其报刊及信息网上直接刊登了如上标题的文章,并且完全放开了评论与转载权限。
或许陈言的话没有错,但这是他作为一个普通国众的前提。当天的发言,其实就是候选人的回答环节,他代表的不是个人,也不可能代表个人,假如断章取义,完全可以说陈言的发言都是有人授意,而那个人是谁显然一清二楚。
铺天盖地针对陈言的发言犹如蝗虫过境,遍地狼藉,带来了深远的影响。那些内容中,诸如“性别歧视”、“性别对立”等重复出现的字眼深深刺痛着陈言,更是无形打着他此刻对面的男人的脸。
放下当前的事件,马克与陈言进行了一次较长时间的谈话,内容具体不得而知,但至少最后很多人都看到离开总官室的陈言给人的感觉不再如同之前那般,甚至连站姿都是略微矮了一些,不再挺拔。眼神中除了委屈更多的还是不满,双眼中的亮光此刻也是暗淡了大半,显然候选人一事与他已经彻底无缘。
候选人作废的事自然是李乔森乐意看到的事,也是他最近心中所念头等大事。同时对于总官府是否会调查荆柳舒一事,李乔森完全不担心,媒体人具备着提出疑问的权利,同时当初在现场留下荆柳舒的正是陈言,回答的也是陈言。假如陈言不回答或者刻意回避又或者推脱给新闻官,那么荆柳舒的做法会引起一段时间的舆论,对于一心想要拿下该位置的陈言来说,拖延不是他的计划,所以为了那个位置,陈言选择了接受回答。面对欲望,他选择了他所认为的坦然面对,却不知掉进了更为黑暗的深渊。
计划第一步已经实施并且成功,那么下一步的动作对于李乔森来说显然可以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