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图秀秀和王阳明,两个完全风马牛不相及的概念,那一瞬间,却突然联系在一起。
那天,我用美图秀秀简单地编辑图片,当启用“背景虚化”这个功能时,整个照片变得一片模糊,只有鼠标点击涂抹过的地方,逐渐变得清晰明亮。我突然一阵心惊,这,多像人们认识世界的模式啊——如果把整个世界看做一张图片,那它并不是完全清晰地展现在每个人的面前,而是像一张被虚化甚至是暗黑的图片,每个人知识和眼界的广度,心灵和经历的深度,尝试和探索的宽度,情感和兴趣的热度……都千变万化,各不相同,这些内容组合起来,就像每个人使用的鼠标,点击范围和拖动痕迹也不相同,那么每个人看到的图片,也相应不同——因此可以说,我们既生活在同一个世界,也生活在各自不同的世界。
这一瞬间, 我突然想起那个有名的故事:有一年春天,王阳明和他的朋友到山间游玩。朋友指着岩石间一朵花对王阳明说,你经常说,心外无理,心外无物,天下一切物都在你心中,受你心的控制,你看这朵花,在山间自开自落,你的心能控制它吗?难道你的心让它开,它才开的;你的心让它落,它才落的?王阳明的回答很有味道:“你未看此花时,此花与汝心同归于寂,你来看此花时,则此花颜色一时明白起来。便知此花不在你的心外。”
如果说这岩石间的花如同图片上完全被虚化的背景,那么人的心灵,人的意识就如同鼠标,每个人以为的世界,只是其所能“看到”的世界。这么看来,我们所“看到”的一切,其实也和盲人摸象差不多。至于我们看到的现象,更是基于我们自身理解的不同,带上不同的色彩。所谓“眼见为实”,也只是我们自己理解意义上的“实”罢了。这种现象在心理学上,被“称为“投射。”
不久前有件事就很有意思。有个家长开着宝马去开家长会,结果被同班家长在班级微信群里议论说是“炫富”,班主任看到了,也直接提醒做家长的要从小给孩子树立“正确的价值观”。这位家长真的是在“炫富”吗?如果她伴随着许多明确夸张的言行,是有可能;但仅仅开了个宝马车,就很可能只是那些参与议论的家长自己的“投射”罢了。在他们的认知里,开“好车”去参加家长会就是炫耀,就是价值观错误。而所谓“好车”,比较大的概率也是他们以自己的标准为参照物得出的结论。而对这个开宝马的家长而言,也许她只是开着自己平常开的车,参加个家长会而已,很可能在她看来,车可能也只是个代步工具,并没有什么区别。开自己的车只是方便罢了,难道为了这次家长会,要买个比亚迪?或者特意去打车?她心中或许就没有这样的概念,怎么会想到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况且,所谓炫耀,所谓“正确的价值观”,更多是那些家长的观念而已,甚至恰恰是因为他们的观念和讨论,才影响到孩子们,否则孩子们怎么会注意到这些?又怎么会把车和价值观联系到一起?如果大家都对此毫不在意,孩子们又怎会生出那许多念头?当她受到这样的指责,可能一笑了之,也可能莫名其妙,还可能生气反击,如果是后者,对人际关系而言,的确多了一些纷扰,那这些纷扰的始作俑者,又是谁呢?
每个人成为他今天的模样,都是其自身的特质与特定的经历共同造就的。当他的言行不违反法律和道德规则,不给他人、集体和社会带来麻烦、困扰和伤害,那他便有权以他喜欢的方式生活,而我们,并无权对其评判和指责。
有个前辈,曾对我说他的说话方式有时会被一些人批评说“不接地气”、“酸”、“装”。这位前辈雅爱文学,喜欢历史,对哲学、时事也颇有研究,与他谈话,常觉拨云见日,明白透彻。他的家庭氛围,所受的教育,经常交往的人,走过的路,读过的书,共同形成了他文雅优美的语言风格,水到渠成,自然而然。跟他谈话,只觉得内容丰富而有深度,带着他独特的经历和思考,逻辑极其清晰,表达生动而充分,每每觉得受益非浅,如沐春风。他的语言书面语是会多一些,而这也是其吸引人的地方所在,并不觉得“酸”,至于“装”,更是无从谈起,因为这就是他本来的样子。“不接地气?”只要实事求是,与现实紧密联系,就是“接地气”。难道只有满口俚语俗语,甚至偶尔爆粗,才叫“接地气”?又或者,谁说说话一定非要“接地气”?“接地气”何时成了评判的标准?既然有那么多“接地气”的,那么多几个不那么接的又何妨?为什么一定都要统一标准呢?而且是那么单一的标准?——拿自己的“鼠标”,“涂抹”别人的图片,怎么会得出事实的真相呢?
历史上从来没有哪个时期,像我们今天这个时代这样高速发展,新事物新现象新职业如此快速地层出不穷。只要能力与条件许可,我们可以自己做饭,可以去食堂或餐馆,可以叫外卖;可以吃中餐,法餐,以至于俄罗斯、意大利、西班牙……等等各国风味的美食;可以穿时装,汉服,以至于洛丽塔,JK等各种风格的衣饰;可以进体制内工作,也可以自己创业做个自由工作者,或组建团队成立个人工作室等等,多元的时代会给我们更多的选择。与之匹配的,我们的思想与观念也要适时跟进了,更加宽广,更加包容,接纳别人跟自己的不同,如果做不到理解和欣赏,那起码可以做到“不评判、不指责”,不拿自己的标准去投射他人。当我们做到这些,为他人创造了更加多元宽松的社会环境的同时,我们也得到了更多的尊重、轻松和自由。我们的人际关系,也更加轻松愉快,而我们自己,也得到了更多的收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