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

文/凉予

印象中,我从来没体会过重男轻女是什么滋味,虽然我们家有三个女儿,但也是阴差阳错造成的,据说是在我两岁的时候,妈妈和同村一个阿姨一起怀孕了,他们家是必须要生儿子的,如果是女儿就寄养到人家家里,连寄养的人家都找好了,结果她生了儿子,两天后,我妈妈生了女儿,于是他们便怂恿我妈把女儿寄养,到时候再生个儿子,我爸爸心里是想要儿子的,我不知道他们当时内心经历了怎样的挣扎,最终妹妹被送走了。

从我记事起,太奶奶,爷爷奶奶宠我,从没有因为我是女孩不开心,更没有因为我妈妈没生出儿子而亏待她,两个叔叔还没结婚,对我有求必应,外婆虽然有两个孙子8个外甥,但却独宠我一个,外公在我印象里一直是个严肃的人,对谁都一样,所以我们都跟他不亲,当时他的内心承受了太多痛苦,我也是后来才明白。

在我7岁那年,妈妈又生了一个妹妹,于是大妹妹也被带回了家,可能觉得亏欠,爸妈待她是最好的,从小我挨的打最多,却从没让我觉得他们不爱我,我们就这样衣食无忧的长大了。

从太奶奶的离开,到外婆外公,再到奶奶,宠我的人一个一个离开了,但我的心已经被他们的爱包围,90多岁的太奶奶递给我包在手帕里已经受潮的饼干,外婆喊我宝贝囡,坐在灶炉前给我塞钞票让我买零食吃,表哥不带我玩就狠狠骂他们,奶奶对我寄予厚望,总督促我看书写字,临走前把传家之物偷偷塞给了我…他们对我的好实在太多太多,根本说不完,他们的音容笑貌一直留在我的脑海里。

所以当我听到人家抱怨自己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重男轻女,偏心自私,我总是特别不能理解,我以为所有的长辈都跟我的长辈一样和蔼可亲。

如今,我的长辈只剩下了爷爷,所以在我懂事以后特别特别珍惜,爷爷生病,我工作再忙都会去看望,帮他洗脸,洗脚,爷爷总说不行不行,他的脚脏,我总是坚持,一个指甲一个指甲的洗干净,水慢慢变成乳白色,可我不觉得脏,爷爷总是感叹:谁家孙女这么好啊,只有我们家露露了…我看到了他眼里的泪花,听到了他一遍一遍重复这句话,我想要做的更多来弥补已逝的遗憾,其他长辈离开的时候我还太小,没办法报答他们,我深知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的道理。

去年爷爷查出肺癌晚期,我总在夜里偷偷落泪,我不敢想他离开的那天,我就再也不是谁的小宝贝。感谢现在医学的发达,靶向药控制住了爷爷的病情,但是爷爷却只能依靠拐杖偶尔站立,爸爸和叔叔请了保姆阿姨照顾,爷爷却说害孩子破费,他不知道自己的病情,只知道药很贵,有时偷偷的停药不吃,只有我说他才会听。

爷爷是有两个孙子的,叔叔生的,可他还是最疼我,最听我的话,生了病以后的爷爷开始变得小气,好吃的都要阿姨放他面前,就怕被别人吃掉,都说老小孩老小孩,我威风凛凛的爷爷没想到也要哄了。

今天我想写这篇文字是因为我的爷爷快不行了,不是因为肺癌,是因为栓子脱落堵塞了心脏,他已经神志不清,不肯吃饭,说有人要带走他,让姑姑拉住他不要放,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我想飞到他面前,却又不敢去,因为我怕他看到我以后就安心的走了,再也不回来…

我知道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可是,我一直以为还能陪爷爷过完今年,然后盼着明年…如果爷爷走了,我就再也没有故乡了…

明天,明天我就回去了,请您再多陪我几天,让我再当几天孙女,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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